131 悠悠我心
瑞士當地時間2月13號晚上9點,傅子衿坐上了回國的航班,她回國的事並沒有告訴時輕音,也沒有在扣扣上和悠悠我心說,就這麼收拾了行李,買了張機票,說走就走了。
飛機起飛的時候,傅子衿才從一種很難形容的不真實感中找回現實,自從生病以來,她很多時候都會有這種感覺。她之前也和時輕音說過,那感覺就像是自己周遭發生的一切都是虛無的,甚至包括自己這個人,精神脫離了肉體,以一種另一視角的感覺冷眼旁觀這一切。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跟時輕音有關的事,傅子衿常常覺得,唯有想起和時輕音有關的一切時,她才能真切的意識到自己活在這個世上的事實。
比如現在,她坐在飛機上,一點點縮短和時輕音之間的距離。即使只是抽象的概念,她都能感受到時輕音在明天等著她。
傅子衿回到國內是2月14號情人節,她在長京轉機直接去杭市,為了和時輕音在一起共度的第一個情人節,她還費了些心思,準備了一個小禮物。
傅子衿到達杭市的時候已經是2月14號下午,她在機場先給父母打了視頻電話,跟他們報了平安,說自己一路上挺好,讓他們不用擔心。
傅釗和艾莎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叮囑了她幾句,讓她見到時輕音之後再給她們去個電話,也好讓他們徹底放心。
傅子衿其實是不知道時輕音家具體在哪兒的,但時輕音曾經跟她說過,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而且還給她發過那附近的風景照。傅子衿上了計程車之後,把風景照給司機師傅看,告訴他要去本市的孤兒院,附近是這樣的風景。
杭市就只有一個有名的孤兒院,而且那附近的風景正好和傅子衿照片上的差不多,司機師傅認準了地方,奔著溪源孤兒院而去。
杭市傅子衿來過很多次,不過都是來工作的,要說認真欣賞風景,放鬆心情,這還是第一次。
她一路上也沒閑著,拿手機給悠悠我心發信息閑聊,問她在幹嗎。
悠悠我心回復她說在家,準備了一些年貨,明天就是除夕了,準備和爸爸一起過年。
傅子衿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她眼珠轉了轉,又給她發了個信息,跟她說自己還沒吃東西,吃完飯再聊。
悠悠我心應了下來,順便抓著她不按時吃飯的事數落了兩句。
機場距離溪源孤兒院不算特別遠,很快就到了,傅子衿在孤兒院下了車,拉著行李箱站在大門口看。這裡就是時輕音從小生活的地方,山清水秀,遠離繁華都市的喧囂,倒真是讓人從心底覺得舒適。
傅子衿握了握手機,到傳達室詢問保安:「請問,時輕音小姐是不是住這裡?」
那保安狐疑地打量了她幾眼,心裡納悶最近這是著了什麼魔了,一個兩個的找上門,不是找院長就是找時小姐。
「我們這是有一位時小姐,你找她什麼事?」
傅子衿看清保安的唇語,露出和煦的笑,說道:「我是她的朋友,從長京來找她的。」
保安臉上的表情顯得更驚訝了,說:「你們長京來的朋友為什麼不一起來?」
傅子衿顯然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從保安的話里捕捉到了關鍵信息,稍稍想了一下就明白了:「還有別人來找她么?是不是一個身高挺高長得挺好看的女人?」
保安回想了一下,點頭道:「對,那人跟時小姐關係挺好,還在我們這住了兩天。怎麼,你們都是朋友?」
可不就都是朋友么。
傅子衿心說北宮璃落來找時輕音肯定跟案子有關,但這案子到底出了什麼事,需要她特意在年關從長京跑來杭市找時輕音?
那保安看傅子衿連行李都帶來了,而且還是個混血大美女,長得就是一張好人臉,便說:「既然你跟時小姐是朋友,那你就直接去找她吧,她現在應該在後面的辦公樓。今天我們院長出去了,時小姐替他當值,你直接去院長室找她吧。」
傅子衿跟保安道了聲謝,拉著箱子走進孤兒院。院長辦公室在後院的辦公樓里,根據指示牌很容易找到。
等到她真正站在院長室門口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跳重得像是隨時能跳出來一樣。在緊張什麼?傅子衿自己也不清楚,她和愛人之間只隔著一道很薄的門,此刻卻猶豫著要怎麼敲響這扇門。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傅子衿深吸一口氣,她沒有敲門,而是拿出了手機,給悠悠我心發了信息。
對方回復的速度很快,傅子衿的心跳更快了,和悠悠我心聊了兩句之後,她右手握著手機,左手敲了敲眼前的門。
她聽不到裡面的動靜,手機卻暫時沒收到悠悠我心的回復,她沒有等很久,眼前的門很快就打開了。
時輕音大概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此時此刻能看到傅子衿,她墨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人,眼中的驚喜如同煙花一樣炸開,在眼底泛出璀璨的光。
「你……」
時輕音話都沒說出口,手裡攥著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條件反射低頭去看,卻驚訝地看到來自「無聲的世界」的語音通話。
手機屏幕跳動的畫面自然也落入了傅子衿的眼中,她無聲地攥緊手機,緩緩把自己的手機屏幕遞到時輕音面前。
時輕音在反應過來的瞬間按掉了語音通話,抬眼卻看到傅子衿的手機屏幕,剛剛被掛斷的語音通話醒目的有些過頭了。
露餡了……
時輕音心底哀嚎一聲,喉嚨卻像是卡了根魚刺,說不出話。
傅子衿抿了抿嘴唇,她向前邁了一步走進屋裡,把行李箱往旁邊一放,用腳跟把門帶上,長臂一伸就把時輕音撈進了懷裡。
時輕音愣了一下,伸出雙臂環住她,緊緊回應這個擁抱。
傅子衿把臉埋在時輕音的頭髮里,貪婪地吸氣,現在什麼都不需要說了,過往的一切在眼前重演,時輕音從未缺席過的陪伴,如今在她心中顯得尤為珍貴。
兩人擁抱了一會兒,傅子衿稍稍鬆開對方,時輕音本以為有了發問的機會,哪知話還沒開口,就又被堵了回去。
「唔……」
時輕音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人突然放大的臉,對方眼睛閉著,看上去很投入。她卻無法專心,畢竟心裡有問題想問。
大概是察覺她的不專註,傅子衿懲罰一樣咬了她一口,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說了句:「你不專心。」
語氣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時輕音哭笑不得。
抬手阻止她想繼續親下來的嘴唇,時輕音手指給她抹去花掉的唇膏,她這時倒是很乖,任由時輕音動作,靜靜地感受,也感受到自己蓬勃的心跳。
時輕音眼底有笑意蔓延開,說:「你這人,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就這樣突然襲擊我?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兒?你病好得差不多了?自己一個人回來,路上沒事吧?」
她一口氣問了好多問題,傅子衿唇角勾著笑意,把手機在她眼前晃了晃,沒好氣地說:「我要是不突然襲擊,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知道我女朋友的小秘密。」
時輕音聽她提到這個,臉上忍不住就紅了起來,面對對方探尋的目光,她情知暴露無法再躲,卻又不甘心,伸手在傅子衿腰上掐了一把,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還跟我裝不知道?看我演戲很開心是不是?心眼忒壞!」
明明被數落了,傅子衿卻擴大笑容,心情舒暢,她攬著時輕音,說:「在瑞士猜到的。輕音,謝謝你。」
時輕音愣了一下,問:「謝什麼?」
「謝你無論何時都陪在我身邊。」
哪怕傅子衿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一次次推開她,她都選擇把怨言吞下,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陪伴在愛人身邊。
在認識時輕音之前,傅子衿其實從未對刻骨銘心的愛情抱有任何期待,她覺得茫茫人海中遇到那個恰好兩情相悅的人概率低到不亞於流星劃過。何況她天生身患頑疾,活下來已然是奇迹,但身體總歸與常人無法相比。驕傲如她,到底不希望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她太愛時輕音,也就太過在意自己在對方眼中的樣子。
然而是她太過低估時輕音,也低估了這份愛。
時輕音給予她的愛,從未摻入任何雜質,是純粹而熱烈的。
她們這一段路絕非坦途,但如今想來,她們彼此都可以放心把未來綿長的歲月交託給對方。
把力所能及的做到最好,多餘的事不要再去多想,傅子衿坦然地緊緊擁住時輕音,給了對方一個毫無保留的擁抱。
這一刻,她發誓與過去那個糾結的自己訣別,以一個全新的自己來迎接未來的日子。
有時候回想前幾個月,傅子衿突然心疼那個時候的時輕音,她當時大概比身陷抑鬱症的傅子衿更加痛心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