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地瓜有點怕了。
可隨即,他又挺起瘦弱的小胸膛,抿著小嘴,勇敢的往前走。
他是小男子漢,他娘說,他是長大了會很厲害的小男子漢。所以,他才不要怕。
他娘被抓了,他要去救她!
小小的人兒還不能完全明白,如果失去葉秋,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只本能的知道,他不能失去他的娘。
他能感覺得到,他娘跑掉了,可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娘,娘你在哪兒?你快出來!」
「你出來我以後都讓你給我洗澡,還讓你撓我痒痒。」
……
稚嫩的聲音由小變大,不知是在喊人,還是在給自己壯膽。
崎嶇的山路上,看著那麼個小崽子邁著兩條小短腿兒,費勁的爬過來,樹上的人撇了撇嘴。
還要人洗澡撓痒痒的傢伙,大半夜的跑出來作甚?
啪嗒。
一枚松果突然落到了小地瓜跟前,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小崽子明顯被嚇壞了,驚惶失措的左右張望,象只受驚的小兔子,呆在那裡不知該拖後腿辦。
看他扁著小嘴,眼睛里泛起害怕的水光,樹上的人惡劣的挑了挑眉,又彈出一枚松果。這一次,直接打到了孩子的身上。
而因這兩聲,這片山林的不遠處,響起兩道凌厲的勁風聲,帶著兵刃的寒光,向他的方向撲來。
樹上的人勾起一抹冷笑,如豹子般迅猛的往後一閃,準備出擊。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那小崽子是被他嚇壞了,卻不是扭頭往山下跑,反而拖著長長的哭腔,闖進這個伏擊圈。
「娘,娘你快出來!嗚嗚——」
樹上的人略一分神,就見伏擊自己的人中,有一個竟然出手攻向這個小孩。
該死!
樹上的人一咬牙,顧不得暴露行蹤,從暗處躍出,長臂一撈,提著那孩子的後頸,把他拎起往後一扔,便把這個輕飄飄的小東西扔出了伏擊圈。
小地瓜本來是很害怕的,可突然之間被人扔出去,讓他連怕也忘了。只覺自己跟只小皮球似的,骨碌骨碌連接也不知滾了多少圈,才停在一處厚厚的枯葉上。
天旋地轉,目不能視。
視線晃得實在太厲害了,讓小傢伙差點以為自己的眼睛也滾丟了。
他試圖拿手去摸摸自己的小腦袋,卻一下失了平衡,好不容易坐起來的他,又撲通歪倒下來。
不過幸好這一回,他倒是摔結實了。雖然視線歪了九十度,可到底還是看見了。
一群妖怪在打架。
黑燈瞎火,飛來飛去,那不是會法術的妖怪是什麼?
小地瓜張大小嘴,半天才想起把腦袋掰正,看著這難得的一幕。
他有點震驚,甚至瞬間忘了自己還要解救他娘的重任。滿腦子都在想,原來妖怪也會人多欺負人少嗎?那麼多打一個,那個妖怪真倒霉。
可是,有個人多的妖怪看到他了,提著把刀,往他這裡撲來。
認錯了,我不是妖怪!
小地瓜很想說,打你們的就好,不用管我。可那個被打的妖怪突然衝上來,攔住了那個要打他的妖怪。
刀鋒閃過,有一抹熱血濺到了他的小臉上。小地瓜抬手一抹,惡,好臭。
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然後再看那個被打的妖怪,眼看快要打輸了,小地瓜有點不高興了。他又沒叫他幫他打架,萬一打輸了怎麼辦?
他娘說過,不能和小朋友打架。但要是打了,就要打贏,輸了要挨打。
麻煩!
小地瓜緊緊皺著小眉頭,但還是問了一句,「那個,現在,是不是很著急很著急的時候?」
被打得憋屈不已的妖怪聽得火冒三丈,要不是為了護著這個小崽子,他至於這麼狼狽嗎?偏他還這麼多廢話!
「滾!沒看死到臨頭了嗎?」
可他一個死字剛出口,小崽子突然捏著小拳頭,大叫了一聲,「摔!」
沒等被打的妖怪聽明白,就見那幾個圍攻自己的傢伙,象是突然集體踩了西瓜皮一般,顛三倒四,摔了個人仰馬翻。
這是怎麼一回事?
被打的妖怪來不及多想,趕緊飛身上去,左踢右踹,狠打了一回落水狗,然後挾起小崽子,迅速離開。
殺人得管埋,他沒那閑工夫。
可沒想到,有個傢伙居然不領情,從背後暗施冷箭。
聽著那弓弩勁風,不願殺生的妖怪冷眼一眯,將手中暗扣的松果一分為二,一左一右,正中那人雙眼。
然後,他挾著小崽子,凌空瀟洒的往旁邊一躍。
咦?
好象有什麼不對勁?
哇呀呀呀——
小地瓜尖叫起來,高速墜落的失重感,讓他終於體驗到了一把,他娘說過的坐雲霄飛車的感覺。
遠遠的,大公馬豎起耳朵,聽著那個熟悉的小聲音,在短促的尖叫過後,又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然後,了無動靜。
大公馬不安的抖了抖耳朵,這是怎麼了?它的糖摔了?
咣咣咣。
夜深人靜,好夢正酣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任誰也要嚇得不輕。但這並不包括開客棧的,做這一行,就得防著半夜有人來投宿。故此一聽到敲門聲,守在一樓打旽的夥計,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來了來了!」
一邊應著,一邊開了門上的小窗,看是一個形容狼狽的女子,夥計倒是有幾分詫異,沒急著開門。這半夜三更的,不會是什麼來歷不正的女子吧?
可那女子卻道,「大哥,我葉秋啊,早上還來找你們掌柜,買了糧種的。」
她一面說,一面撩起汗濕凌亂的頭髮,露出娟秀狼狽的臉龐。
夥計再不遲疑,趕緊拆下一塊門板,放人進來,「葉姑娘,你不是早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還弄成這副模樣?」
真是一言難盡。
葉秋進屋坐下,整個人都快累癱了,「大哥,你行行好,先給我倒碗水來吧。」
夥計關了門,看她這形容,把茶碗連同茶壺一起提了過來。葉秋也不客氣,連喝了三大碗,才長出口氣,覺得總算活過來了。
夥計一瞧這樣,就知遇到事兒了,「餓了吧?不過這會子爐子封了,做不得飯,我去廚房給你拿幾個饅頭烤烤,你看行么?」
葉秋早餓過了,灌一肚子水之後根本不想吃東西,可人家一片好心,她也怕一會兒會餓,便點了點頭,「那勞煩大哥看看還有沒有空房間,讓我歇一晚。」
她低頭摸了摸荷包,鬆了口氣,「幸好錢還在,我明兒一起結賬。」
夥計反倒嗔怪起來,「瞧你說的,就是沒錢,咱鄉里鄉親,遇著點事的時候,能不搭把手么?先別管這些了,我把饅頭給你烤上,再給你燒壺熱水洗洗。要叫我們掌柜的起來么?」
葉秋搖了搖頭,「這麼晚了,別打擾了。橫豎已經沒事了,我明兒再跟他解釋。其實,眼下說給人聽也無妨。」
她喘了一口氣,看那夥計明顯八卦起來的雙眼,撫著胸口道,「那個吳家溝的吳老四,也不知是被誰點了把邪火,居然把我綁去成親,幸好給我逃掉了。」
什麼?夥計的眼珠子都快瞪得都快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