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難道不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典故?你這過分出眾的相貌就是你的罪,何必要你主動去招惹別人?若我現在手中握有權勢還好,旁人自然不敢來覬覦你,但我現在只是個小小的舉人,如何護得住你?至於刑律……」薛元敬微微冷笑,「這原就是有權勢的人制定出來好約束無權勢的人,你竟然當了真?至於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話,更只是說說罷了,你幾時見過天子犯法真的與庶民同罪的?」
薛嘉月聽得目瞪口呆,被薛元敬這番話給反駁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薛元敬看著她傻愣的樣子,一時間只覺得又好笑又好氣。
好笑的是,難道她以往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事?好氣的則是,就她這個傻愣天真幼稚的勁兒,還妄想著要離家出走,往後由著她自己隨心所欲的過日子?
既然已經將話說到這個分上了,索性將其他事也一併說清楚,也免得她心中胡亂猜疑他,往後他們兩個人也好坦誠相處。
於是薛元敬便繼續說了下去,「你從來只說我霸道,說我管著你,但你還記不記得那次我同你還有韓奶奶一起去鎮上時我同你說過的話?女子做生意向來便要比男子辛苦,付出的代價何止高了百倍?鎮上那家山貨店的女掌柜,就是一輩子沒有成親,無子女繞膝,孤苦一人,饒是這樣,她做生意時還要被人瞧不上,被人故意為難。
「我也不想瞞你,我私心裡就不想你走上做生意這條路。後來在平陽府,也是見你堅持,我便由著你了,只當拿銀子讓你去玩玩,可即便如此,那幾年你做生意的時候,其中好些事全是我私下幫你解決了,不然你以為你在平陽府的生意會那樣的順風順水?而現在,你又買下了京城裡的一塊空地……
「我知道你的想法很多,都是旁人所沒有的,你肯定能利用那塊空地來做很多事,說不定真能做出一番很大的成就來,但你有沒有想過,天子腳下,想要做生意可會那樣容易?地你是買下來了,往後但凡你想做什麽,不用去管著這些事的衙門報備嗎?難道衙門裡的都是清官,都會跟你講道理?碰到不講道理的你想要怎麽辦?
「但凡只要有一個官員不同意,這件事你就別想干成,即便你手裡有銀子,可你能保證每一個官員你都打點到?就你手裡那些銀子,夠打點幾個官員?再有,現在夏首輔的兒子已經知道你了,那位山東巡撫的女兒也都知道我們,對你的敵意還不小的樣子,你現在貿然出去,若被他們撞見可要如何是好?這些事情你有沒有想過?」
薛嘉月都聽懵了,她以前確實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會這樣嚴重,她只以為和上輩子一樣,一切按著規章流程來就行了……
她吶吶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那我往後只能整日待在家中,一步都不能出?還有,我買下來的那塊空地就要一直閑置在那裡?」
薛元敬無奈地抬手捏了捏眉心,「你暫且確實只能待在家中不出門了。至於那塊空地,也只能暫且閑置在那裡了。」
見薛嘉月面上的神情立時黯淡了下去,他又說道:「等我考中會試,入朝為官,手中有權勢之後你再拿那塊空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到時候有我在,衙門裡的官員在這件事上也會好說話一些。」
聽他這樣說,薛嘉月只覺眼前猛然一亮,彷佛一條康庄大道就在她腳下的感覺。
按照原本的設定,薛元敬最後可是要做閣老的人,而且這一路考過來,薛元敬不確實是中了小三元、解元?那後面他考個狀元肯定不成問題,而且他最後既然會做閣老,那現在這個夏首輔肯定會被薛元敬幹掉,到時候她還怕什麽夏首輔的兒子?
這般一想,她心中一喜,伸手就抓住了薛元敬的胳膊,說道:「哥哥,你快去看書準備會試,等往後你做大官了,你可一定要罩著我啊。」
閣老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時只要她不作大死,想必在這個京城裡是沒有人膽敢主動為難她的。
聽了她說的話,薛元敬眼中忍不住浮上几絲笑意,不過他一張俊臉還是緊繃著。
離家出走這件事在他看來是很大的事,往後絕不能允許薛嘉月再做出這樣的事來,所以要一次杜絕掉才好。
於是他就開始提條件,「若你答應我兩件事,往後等我在朝中為官了,自然由得你如何便如何。」
「什麽事?」薛嘉月忙問道:「你說。」
只是兩件而已,而且依著薛元敬對她的好,想必也不會是什麽刁鑽古怪的事。
「這第一件事,」薛元敬的俊臉還是緊繃著的,看起來很嚴肅,「往後若我們之間有爭執了,你可以跟我哭、跟我鬧,但不管如何,都該是咱們兩個關起家門來解決的,絕不能再如今日這般,賭氣跑出去。知不知道?」
兩個人一輩子在一起,再如何的深愛彼此,也免不了會有爭執,牙齒和舌頭還有打架的時候呢,爭執不是大事,總歸會和好的,但不能因為在氣頭上就做出什麽肆意妄為的事來,若到時出了什麽事,可真的是追悔莫及了。
薛嘉月想了想,覺得薛元敬這話說的確實在理,於是她就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往後我再不會做出離家出走的事來了。」又問他,「第二件事是什麽?你快說。」
見她如此乖巧聽話,薛元敬心中頓時一松,差點就抬手過去摸了摸她的頭頂,再將她抱在懷中好好的愛憐一番。
好不容易壓住心裡的這股衝動,他依然嚴肅著一張臉,不過上半身卻朝著薛嘉月湊近了一些,目光牢牢的鎖定她的雙眼。
「這第二件事……」他目光灼灼若烈焰,語聲低沉若幽水,「把你我的婚書籤了!」
【第九十一章簽下婚書定名分】
聞言,薛嘉月心中一驚,面上自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震驚的神情。
薛元敬見了,心中便如針扎似的痛,不過今天他無論如何都要她將這紙婚書籤下來。
他哪裡會想到對面的人家竟然會是譚宏逸?方才看到薛嘉月站在譚宏逸的身後時,他只覺睚眥俱裂,更何況譚宏逸還當著薛嘉月的面對他說了那番話,可見譚宏逸對薛嘉月用情至深,他不得不防。
不過心中這些擔憂他自然不能對薛嘉月說,非但不能說,還得用其他的話來哄著她。
「你同我簽下一紙婚書,往後你就是有夫之婦,身分自然比未出閣的姑娘穩妥些。而且你我遲早都要成親的,現在不過是提早些罷了。」薛元敬循循善誘,致力於打消她心中所有的顧慮,「至於旁的事,你現在還小,我暫且不會強迫你。等我會試、殿試過後再說。」
薛嘉月原先害怕這麽早同他成親,其實也是擔心夫妻之間的那些事。
實在是那次被他引導著摸了一次,尺寸太大了,嚇到她了,就想著能拖就拖,現在得了薛元敬這樣的保證,她想著也是,反正遲早都要成親的,早點簽下婚書,早點安下薛元敬的心,兩個人往後也能少些摩擦。
於是她就點了點頭,痛快地道:「好啊。」
薛元敬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樣乾脆,自己一時間反而不大敢相信。
還是薛嘉月催促著他,「那你快去把婚書寫好,拿來給我簽。」
薛元敬轉過身就往書房走,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握著薛嘉月的手,要她同他一起去書房。
就算書房只是在隔壁的東廂房,他一抬頭就能看到正屋裡的薛嘉月,但經過了剛剛薛嘉月離家出走的事,他心有餘悸,還是要她時刻跟他同處一屋才放心。
薛嘉月也沒有再鬧,乖乖地隨他去了東廂房。
等到了東廂房,薛元敬讓薛嘉月在臨窗的木炕上坐了,自己鋪紙磨墨,提筆開始寫婚書。
他文采原就極好,而且和薛嘉月的婚書他也早就想好了,每一個字都深印在腦海中,所以這會兒壓根就不用思索,提筆一揮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