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喲。」晏千秋眉眼和著唇角微微上挑出一個姣好的弧度。她面色肌膚如雪,卻偏偏點著一彎朱唇,這般笑起來越發顯得紅潤奪目,攫取著目光,艷艷其華。
她看向來者,眼神中恍若裝著一彎泉水,微波漾漾的笑意散開,奪人心魄。
來者落地時仿若有層雲從腳邊散去,蒸騰著氤氳的水氣。他的背後背著一把長劍,藏青色的劍穗隨著他的動作一點點擺動,白衣藍領,如同從水墨中暈染而來,宛如孤鶴。
這樣的人該是孤絕傲岸,冷若冰霜。可他卻又偏偏生的面容雋秀,尤其是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眯起來時萬般風景皆映在其瞳仁中,端的是傾倒眾生。
此時他看著晏千秋,不自覺的彎起了眼角,那笑容活脫脫像極了只偷吃了雞的狐狸:「師父。」
沖虛子在旁邊看的不寒而慄,實在沒忍住就不自覺的挪遠了幾步。可映在晏千秋眼睛里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她只覺得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善良可愛,在她面前乖巧的和只小白兔沒什麼兩樣。
「你可終於捨得出來了啊。」晏千秋拎著手中的水壺狀似不經意的晃了晃,「又偷偷換了為師的酒,嗯?」
晏千秋的徒弟顧愈明又笑了出來,露出左邊臉頰上若隱若現的酒窩:「不想讓師父總是喝的醉醺醺……」
他還未說完,一陣酒氣撲面而來。晏千秋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略有些強硬的托起了他的下巴,逼迫著他抬頭看著自己。平心而論,顧愈明要比晏千秋高出一個頭來,可他總是喜歡微微低頭和晏千秋說話。晏千秋雖然個子不高,氣勢倒是很強,昂著下巴盯著自己的小徒弟,似笑非笑。
「怎麼,就這麼想為師?」
她的氣息四面八方的暈染,醇醇的酒香混合著若有若無的桃花香氣四處縈繞,顧愈明的耳尖不自覺的顫動了兩下,染上了粉紅的顏色,接著,倒是聲音細若蚊蠅的「嗯」了一聲。
令人心神蕩漾的旖旎氛圍還沒有維持多久,這廂晏千秋已經扯著嗓門叫道:「這麼想為師你跑去斬魔大會幹什麼?啊?人家姑娘家家都追到摩羅山來了,你說說你小子到底在外面都幹了些什麼事兒?」
顧愈明微微一怔,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只唇畔還掛著微微的笑容,但這笑容卻只讓人看的心中一片透骨寒涼:「徒兒趁著師父閉關時出去歷練了一番,此次收穫頗豐。」
這倒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晏千秋到底平素是放蕩不羈慣了,對徒弟也是散養的多。顧愈明如今在修為上已經小有所成,每當她閉關時自己出去歷練一番對其修為也有益處,晏千秋便一直對這樣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倒也一點不擔心顧愈明會被欺負,總之,無論出了什麼事那小子回來后都會站在石窟前對自己絮絮叨叨訴說良久,若是有人敢欺負他,晏千秋絕對拎著酒壺就可以將那人揍的鼻青臉腫。
「斬魔大會上群英匯聚,皆是如今修仙界之前輩楷模,我去一番也是多有感悟。」顧愈明解釋道。
晏千秋從鼻子中發出了冷冷的「哼」聲,顧愈明知道她現在很不滿意,這不是她想要聽到的東西。
「我覺得卿雨這個姑娘很奇怪。」顧愈明頓了頓,露出了些許困惑的表情。
果然,晏千秋拖著長長的調子「哦」了一聲。
「她對我委實太好了些。」顧愈明眨了眨眼睛,澄凈的瞳孔中清晰的倒映著晏千秋的聲音,滿眼的信任依賴直看的晏千秋的面色越來越凝重,「一直盯著我,還跟在我的身後。徒兒實在有些惶恐,不知道究竟是何德何能。沒想到她能一直追著我來到摩羅山,當真是無法,這才讓師父幫忙出手……」
「嗨,原來是這樣。」晏千秋霎時鬆了一口氣,單手搭在了顧愈明的肩膀上,斜斜倚了上去。
她上上下下端詳著眼前的顧愈明,只覺得他眉眼皙長眉目如畫,再穿著這一身藍白色系的衣衫,當真算的上是風華絕代。如今長身玉立的模樣和那個頭小小,呆板的抱著自己袖角的少年漸漸重疊,饒是她也不免生出了幾分感慨。
「到底是我的徒弟……」她滿意的笑了笑,「這副模樣,難怪人家小姑娘想要跟蹤你。若是讓為師見著了,保證什麼也不管不顧的,就將你直接擄回來關在洞府中。」
顧愈明卻一派正經:「師父又說笑了。」
晏千秋指尖擦了擦他的下巴,手感溫膩:「鬍子刮的很乾凈嘛。」
顧愈明躲也不躲,低了眉眼,乖乖的「嗯」了一聲。
「除了斬魔大會,還有什麼好玩的說來聽聽?」晏千秋驀地抽身,坐回了紅木長椅上。沖虛子早就閃到一邊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顧愈明抬起頭來,眉頭微動:「說到這個,確實有一件事要和師父說一說。」
「哦?」晏千秋長眉一揚。
「我知曉師父一直在追蹤妖獸白眉。凡是冥靈花開的地方,就會有白眉出現。」顧愈明緩緩道,「如今仙椿山內冥靈花將開,白眉怕是也在蠢蠢欲動……」
他話音還未落,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再回過神來晏千秋早已經飛到了半空。她腳踏白鷹,縱橫雲端,只留下聲音還在山巔迴環——
「那還等什麼!」
「誒誒誒,千秋這就走了!?還沒陪我老頭子說說話呢……」沖虛子大驚失色的從後面衝過來,卻已經連晏千秋的人影都看不見了。
顧愈明卻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微微俯身。
「唉你說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沖虛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待看清顧愈明手中的東西時,稀奇的「喲」了一聲。
顧愈明從地上撿起的是一個小象,針腳已經有些模糊了,卻依稀看得出是一個少年的模樣。
「千秋身上掉下來的吧?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沖虛子湊過來仔細看了看,「是個少年,那還用說么,肯定是小顧你了。」
隨後他拍了拍顧愈明的肩膀徑直回去休息,只留下顧愈明怔怔看著手中的小象,臉上淡淡笑意漸漸化為一道凜冽的寒風從眼角劃過。
他必然比別人都要清楚,這個少年根本就不是他。
這個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