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魔法（二）
「……準備好了的話，就讓我們進行下一階段的授課。」
許慎儘力模仿著歷史之中的自己的舉動，有些興奮又有些拘謹地點了點頭。
「不過在這之前，我需要考驗一下你的記憶力，看看你有沒有完全消化我在這一星期教導你的知識。」
穿著一身亞麻色短衫短褲，模樣看似有點像是老農夫的消瘦老人，面無表情地在背後的桌子上拿過了一張粗糙的羊皮紙，放在了許慎的桌上。
許慎低頭掃了一眼桌上的羊皮紙卷，眉頭不自覺地擠在一起。
羊皮紙上的大段文字，他有一半看不懂。
這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這一個落後的年代，平民出生的許慎沒有接受過完整的啟蒙教育，他在這個時空里的文字知識，充其量只是能夠看懂大陸通用文字的數字，還有自己名字怎麼書寫。
至於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許慎接受了這個世界的虛偽的歷史后，同樣也得到了這種連不上不下都說不上的基本中的基本知識，如果不是在這一個星期里，眼前的老法師教授了一點通用語，他可能羊皮紙卷上半個文字都看不懂。
根據老法師的說法，如果連基本的文字都無法理解，那就根本不可能成為一名真正的魔法師，所以在收了許慎這一名學生之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教導魔法的知識，而是真正的啟蒙教育。
許慎拿起桌上的炭筆，開始默默地書寫題目。
說真的，他能夠回答的問題現在就只有幾個，連題目在發問什麼都看不懂，根本不可能完成整份試卷，他的知識儲備還不足以完全進行解讀。
在默默書寫的期間，他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觀察著眼前的老人。
這個身高不足一米七，皮膚暗淡、骨瘦如柴的灰發老人，就是他的老師，一名高階死靈法師。
老人坐在用雜物房改做過的小房間的教桌后，目光集中在手上的殘舊書籍上，等待著學生完成他的試卷。
這個老人維持一貫的面無表情，用有些生硬的肢體動作，翻動手中的書籍。
許慎的這一位老師，現年已經一百五十六歲，超越了平常人的壽命，也超越了高階魔法師能夠達到的壽命高度。
就算是魔法師，如果沒有進行某些特別的延長生命的儀式，壽命也不會比一般人長，最多也只是比普通人來得健康，能有一個長命百歲。
這位死靈法師，在很早以前就接受了生命轉換的儀式，把自己「半死靈化」了。
老法師現在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死靈生物」，除了大腦之外，所有的身體部位都轉化成「活屍」狀態。
活屍狀態下，他的身體獲得了更強的忍耐能力，對於外界的環境影響也有了更強的抵抗能力，除此之外，只要定期對自己的「屍身」進行「保養」，就不用擔心身體因為時間過去的壽命老化，能夠「存活」更長一段時間。
他之所以不進行完全的死靈化，原因在於以他的魔法知識和能力，無法確保完全的轉化之後能夠保持自我，而且一旦死靈化，想要繼續進行他的魔法研究就會難上加難，失去了「活性」的死靈，想要成長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為了保持思維的靈活，他才會選擇進行半死靈化，維持著自己大腦的「生命活動」，確保能夠繼續進行研究。
這些事情，都是老法師在收了許慎這個弟子之後，隨即告訴他的有關自身的一些秘密。
許慎悄悄地收回目光，把集中力放到了前面的試卷上。
他的老師是一名好人，這一點在過往的相處的記憶，就可以得知一二。
要是這一位死靈法師真的藏有異心，想要對他不利，根本就不用去照顧他，在島嶼的海灘上救活他，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對方有什麼隱藏起來的不軌企圖，現在對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的，他不想去以惡劣的猜疑去看待老師。
——這些想法，自然是來自於這個時空「偽史」中的許慎。
在繁華的大陸上，死靈法師的名號惡名昭彰，這個時空的「許慎」會有一些懷疑的想法不足為奇，不過在與對方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這麼快就改變了想法，也可以證明「許慎」的少年心性。
對於現在的許慎來說，他還不能完全的信任眼前的老法師，萬一對方真的有什麼企圖，想要以他這個年輕的身體內進行某些禁忌的魔法實驗，如果真的完全放鬆了戒備，就算他擁有時空門，也很可能來不及逃離這裡。
要說他多疑也好，他始終都不會放下這層戒心。
這裡可不是和平的現代社會，這裡是明確地擁有魔法力量，倫理道德的觀念比較薄弱的古代環境，甚麼也有可能發生的。
他和老法師相處的時間尚短，還不能夠真心的完全信任對方。
許慎暫時拋開腦海中諸多的想法，認真地完成他的試卷。
不久后，他就把自己盡全力解讀的問題完成了，不過羊皮紙卷上還空著一大半的題目，這些都是他還不懂得的文字，也就只能放棄了。
老法師的這一份試卷，其實就是一份通識問題的合集，主要是詢問一些基本常識，如果不是許慎學習文字未久，要全部完成解答應該不是難事。
許慎花了一段時間檢查了一遍試卷，發現真的無法繼續或者增加題目的完成度之後，表現得有些戰戰兢兢的向老法師表示自己完成了試卷。
「讓我檢查一下。」
老法師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接過許慎遞交上去的羊皮紙卷，認真地審視著試卷的內容。
由於問題不多，許慎也只是把題目解答了一半，老法師幾十秒之後就已經完成了檢查，得出了結論。
「馬馬虎虎，需要繼續努力。」
老法師轉頭望向站在身前的許慎，毫無生氣的眼珠迎上了學生的目光。
「勉強合格，休息幾分鐘之後，我們開始下一階段的學習。」
許慎放鬆了面部的表情，微笑著點了點頭，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這一關，算是通過了。
老法師沒有看出眼前的學生的變化，最少沒有立刻表現出來，許慎暫時不用擔心有什麼危險，可以繼續在這裡學習。
雖然不知道通識教育還要持續多久，不過如果能夠儘快讓老法師滿意，應該就能夠真正的踏入學習魔法的階段。
現在一切都只是前置的步驟，許慎還需要耐心地學習下去，這樣才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知識。
他保持著邁向目標的本心，認真地向老法師學習這個時空中的知識。
＊
許慎在這個魔法時空學習了一個多月的時光，在不辭勞苦的努力學習下，於不久前的「月考」中獲得了優異的成績，得到了老法師的認同，批准了他學習魔法相關知識的事宜。
聽到了老法師宣布在這之後教導他初步的魔法知識，許慎難以掩飾高興的情緒，有些興奮地笑了出來。
不過，在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許慎面臨的不是有關魔法的教材，而是一具鮮血淋漓的人類屍體。
「這是早上發現的冒險者的新鮮屍體，機會難得，就用這個來做你的第一課的教材。」
在石造法師塔的寒冷地下室中，依然穿著短衫短褲的老法師，拿出了各種解剖屍體用的器具，放到了解剖台上。
許慎身體微微顫抖，除了因為室內不尋常的寒氣，更是因為眼前仍然殘留有生命餘溫的屍體的衝擊。
「如果你要學習死靈魔法，那麼你要習慣的第一個事情，就是要用處之泰然的態度去面對死屍，因為你往後將會和這些『材料』經常打交道，說是朝夕相對也不為過。」
老法師戴上了一雙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造成的緊密手套，然後拿起了解剖器具托盤上的鋒利刀子。
「以前教導我死靈魔法的那位老師，說過一句很有道理的說話。」
老法師一邊用平淡的嗓音說話，一邊雙手靈活地替解剖台上的男性冒險者屍體放血。
「萬物的知識，來源於分解與解剖。」
老法師吩咐成為了助手的許慎用牛胃製作成的水袋，把屍體的血液保存起來。
許慎嗅著濃烈的血腥氣，盡量穩定雙手，準確地讓屍體流出來的血液進入水袋裡。
「我認為這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說話，想要徹底理解一件事物，最快捷的方法，自然是了解到事物的每一分構造，為了這個目的，將其進行分解是一件必要的行為。」
老法師替換了手上的工具，開始切割開屍體的皮膚。
「對於死靈法師來說，了解生命的本質，最好的方法，就是親自將生命剖開，然後研究生命的血與肉、骨與筋，同樣的道理，擁有越多的樣本越好，這樣才能夠與之比較，篩選出錯誤，尋找出正確的答案。」
老法師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回頭望了一眼身邊的助手。
「維拉，這就是死靈法師的基本，分解與解剖，這就是死靈法師遭到他人忌諱的原因……你準備好踏入禁忌的領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