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魔法（三）
滿頭大汗的許慎，穩定著自己的雙手，掏出了眼前屍體的心臟。
他把仍然殘留有生命溫度的心臟放在一旁的托盤上，隔著布紗口罩輕輕吐了一口氣。
「……老師，我完成了。」
許慎放下手上的解剖工具，脫下沾滿了污血的皮布手套，用放在一旁的水盆的冷水清洗雙手，然後轉身向一直在觀察著解剖過程的老法師報告。
老法師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望向解剖台。
石制的長桌上，一頭身形龐大的野狼被完整地肢解，毛皮與身體完美地分離，沒有傷害到灰黑色的毛皮半分，肌肉與骨骼被順利地拆解出來，肌肉纖維組織維持原樣，骨頭也保持著完整性。
在解剖台的左手邊，有一張小小的圓桌，桌上放置著五個鐵制托盤，分別放置著野狼體內的重要器官，這些散發著腥臭味的內臟，同樣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傷，保持著一個完整的狀態。
「不錯，短短的一個月內你已經掌握了基本的生物解剖技術，維拉，你合格了。」
老法師雲淡風輕地點點頭。
聽到了老師的評價，許慎身上的肌肉放鬆，呼出了一口熱氣。
一個人解剖一隻完整的成年野狼，還要小心地不傷害到狼身的任何一個組織，這是一件比想像之中還要艱辛的重勞動。
許慎來到了這個時空之後，仍然沒有放棄武道的鍛煉，每天依舊會抽空進行一定時間的身體訓練，如果不是這樣，他的體力根本就無法支撐完整個解剖程序。
「很好，我們從明天開始就正式進入魔法知識的教導。」
老法師再次輕輕點頭。
「維拉，這裡就不用你清理了，你也疲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許慎的確是累了，站在解剖台前兩個小時，精神高度集中的他在放鬆之後，立刻可以感受到身體的疲累，就算在這個冰冷的地下室，他的身體仍然不停散發著熱氣。
「多謝老師，我先告辭了。」
許慎向老法師垂頭鞠躬，然後拖著疲累的身體踏上地下室的階梯，回到了石造法師塔的上層。
「呼……」
離開了冰冷的地下室，回到了殘暑未消的地上，許慎一時之間有點不太適應兩個地方溫度的差距。
靜靜地站在原地幾分鐘，感覺身體狀態好了一點，他才繼續原先的打算。
許慎去到法師塔外的水井提水，讓冰冷的井水冷卻身體，飲用了一口冰涼的井水之後，他提自己隨身的水袋裝滿飲水，然後才返回了法師塔中的自己的房間里休息。
他一回到房間立刻躺在床上，身體與精神的勞累一起得到了舒緩。
「終於完成最後一個課業了……」
在一個月前，許慎義無反顧地踏入了「禁忌」之後，老法師就開始對他進行更深一層的教育。
在上午是進行通識教育，讓他明白了這個世間的一般常識，在吃過午飯之後，下午就會開始各種不同的解剖實驗。
雖然說是解剖實驗，但除了第一天使用了來自這個島嶼之外的冒險者的屍體，其餘的日子都是使用在外面捕獵來的動物的屍體。
使用動物的屍體進行解剖，許慎的心理負擔減輕許多，雖然老法師表示第一天使用的人類屍體，是他偶然發現的冒險者屍體，但就算只是意外產生的死屍，貿然拿來進行解剖實驗，還是讓他這個當了大半輩子的普通人有點不舒服。
不過，在經歷了長達一個月的解剖實驗后，就算大部分時間都只是作為老法師的助手，許慎也開始習慣血腥的畫面，以及親自在宰割血肉的感覺了。
人類擁有相當強大的適應力，當每天進行同樣的步驟，感覺就會漸漸麻木，會開始習慣下來。
如果現在要許慎獨自解剖一個人類屍體，他不會有太大的抵觸，因為他已經適應並且習慣了。
今天，老法師在教育了許慎滿一個月之後，開始了一個測試，用來確認許慎到底有沒有認真學習，上午是有關通識教育的筆試，下午就是解剖野獸屍體的實際操作。
許慎為了獲得學習魔法的權利，每天都刻苦地記憶著這個世界的常識，雖然說是有點死記硬背，不過在考試的過程中得到了很好的回報，成功地超過了合格線，得到了老法師的認可。
然後就是解剖實驗，他對於野狼的解剖，並非等於屠宰工作，因為考試的先要條件，就是完整地分解野獸的各個部分，盡量不要去傷害到各個部位，比起肉類屠宰要更加小心謹慎。
許慎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完整的解剖過程，在限時的兩個半小時里做好一切，所以老法師才會答應開始教導他魔法的知識。
老法師曾經表示過，缺乏了足夠的基本知識，是無法深入魔法的研究的，所以對於許慎這一個新收的半文盲弟子，他是有著嚴格的基本要求的。
現在許慎完成了基本的課業，才算是真正被承認為一名「魔法學徒」。
許慎因為一整天考試的疲累，躺在床上放鬆下來之後眼皮漸漸的合攏，慢慢地陷入了夢鄉。
＊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睡之中的許慎聽見了同一節奏的敲門聲。
咯，咯。
許慎模糊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
他留意到窗邊一片漆黑，看來他睡了一段時間，現在已經入夜了。
咯，咯。
剛剛才清醒過來的他，聽到門外的聲音之後，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許慎搖搖頭拋開睡意，走到門邊打開房間的木門。
在門外，在月色的陰影下，站著一具穿著灰白色圍裙的骷髏骨架。
骷髏骨架手上拿著一個木托盤，托盤上盛載著散發著熱氣的食物，它看見打開房門的許慎，隨即就把托盤遞上前去。
許慎沒有被這一幕嚇到，一整個月來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的畫面，無論怎麼詭異也會習慣。
他伸出手拿過載著食物的托盤，看著立刻轉身離開的骷髏骨架的背影。
這個骷髏骨架，是他的老師使用的一個「死靈僕人」，專門負責整理家居，打理法師塔的衛生條件，甚至還能夠燒出一手好菜。
許慎這段時日之內的飲食，都是由這個骷髏骨架外型的死靈僕人負責的。
許慎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抗拒了，死靈僕人燒出來的食物算不上是有多美味，但也不是難吃，食物雖然是由死靈烹調出來，只是除了外觀的經歷程度外，這些食物並沒有任何害處，是一些正常得很的東西。
許慎不懂得怎麼燒菜，就算他知道，以這個時空中的技術條件，他肯定要忙活半天才能夠勉強完成食物烹調，與其讓他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來處理，還不如把這個工作交給死靈僕人。
死靈僕人是專門為許慎烹飪食物的，他的老師已經半死靈化，不需要進食任何食物，只要定期進行還「活著」的大腦的營養補給，就可以維持大腦的「活性」。
不過也因為這個原因，許慎從來沒有跟過自己的老師同桌吃飯。
許慎關上房門，拿著木托盤走回房間，放在桌上準備開吃。
勞碌了一整天，然後不自覺地睡了一覺，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飢腸轆轆。
他開始享用他的晚餐。
然後，嘴巴一接觸到肉塊，他立刻留意到今天的食物的原材料是什麼。
「狼肉……應該是我今天解剖的那一頭……」
許慎沒有太過奇怪，每天進行完解剖實驗之後，被解剖開來的動物的某些可食用部位都會環保地繼續利用，成為他的食物。
只不過吃著由自己親手解剖的肉塊，總會讓他心中生起一股奇妙的感覺。
許慎咬著切成細塊的狼肉，早已習慣了這個時空缺少適當調味料的他，沒有怎麼品嘗肉塊的味道就直接吞下肚，狼肉雖然經過了處理，但還是帶有一股騷臭味，而且肉質粗糙難嚼，可沒有值得品味的地方。
「死靈魔法……這個世界的魔法會是怎麼一個模樣呢。」
許慎味同嚼蠟一般吃著營養所需的食物，思維散發地胡思亂想。
他沒有任何關於這個世界魔法的知識，魔法的常識本來就不會在民間流傳，哪怕平民百姓知道魔法師的存在，但也是把這等人物看作成「故事中的角色」，而並非真實存在的人物。
在落後的社會裡，資訊傳遞的困難，還有訊息不發達，的確是會造成知識難以流通。
許慎在這一個月里經常接觸自己的老師，也看見過很多次對方使用魔法的過程，只不過他完全看不懂。
例如每天都會把食物送來他房間的死靈僕人，他就完全不明白是怎麼樣的力量讓一個骷髏骨架維持形態而且能夠自由行動。
沒有思維存在的骷髏，到底是怎麼去打理環境，是怎麼樣去烹調食物，這些日常接觸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全盤的未知。
許慎非常期待明天的到來。
他終於能夠接觸到想要的東西了。
這一次的機會，他絕對要好好的把握。
就算跟武道一樣，他同樣沒有學習魔法的天賦，這一次的機會他不會再簡單地放過。
畢竟，死靈魔法的三大終極目標，實在是太過符合他的追求了。
所以，他一定要成功地學習到魔法，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