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分別

王愷倚靠著窗邊，輕笑道：「跟你說你就聽著唄，想那麼多幹嘛？」

他偏過頭，看向窗外蕭瑟的景象，輕聲道：「你自然是不蠢的，不然當初死的也不會是你的塑料姐妹花了。」

「你！」

小人魚被噎了一下，有些難受，這倒不是說她對當初那件事還有什麼愧疚可言，她跟小紅帽本就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暗地裡互相算計，明面上也不見得有多和諧，實際上連塑料姐妹花都算不上。

她難受是因為王愷表現出來的態度。

她感覺自己被看低了。就算是大白，跟了你五年下來，也該有感情了，你凱因難道真是個除了自己妹妹誰都不在意的無情惡魔嗎？

王愷見小人魚的情緒一瞬間變得低沉了下來，忍不住笑了聲，伸出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金色大波浪。

「小丫頭那麼不經說，昨晚上也虧得你沒跑，雖然沒起到什麼作用，但......我真的很感謝你，有你做同伴，是我的榮幸。」

小人魚哼了一聲，心裡卻還是挺受用的，她對王愷就屬於一種「你不理我？」「那我以後再也不要搭理你了！」

然後王愷一給她點陽光，心裡又立刻屁顛屁顛，美滋滋地收下。然後心裡還各種腦補，自我攻略一番，不僅立刻不生氣了，臉上還止不住露出笑容。

「什麼叫沒起到什麼作用？」她理直氣壯道，「假如不是我拖延時間，你早就把露娜的脖子扭斷煲湯喝了。」

王愷眉頭輕挑，見小人魚秒慫，忍不住笑著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小人魚在他心目中，其實要比大白更重要一些。

「我看你是真的想吃剁椒魚頭了。」

兩人正要接著說話，突然心有靈犀般看向了門口。

露娜怯生生地扶著牆，有些蒼白的小臉露出半張，見兩人看過來，又匆忙收回去——小丫頭昨晚上被嚇壞了。

王愷頓時心生愧疚。

詛咒的力量果然可怕。

原本他是對卡西奧佩婭心生殺意，結果看到露娜，立刻便轉換了目標——這是因為「詛咒」會讓他對自己的血親產生一種無法抑制的殺意。

假如詛咒真的在他的身上全面爆發，他就是屠掉整個星家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怪不得星家族要將上一輩的「詛咒承受者」關進地牢。

以人類的意志，就算你再堅若磐石，也根本無法抗衡詛咒的力量！

小人魚扶起王愷，示意道：「快追啊，我感覺你還是跟露娜把實情講清楚吧，有什麼苦衷，就算你不對我說，也得對露娜說吧？」

王愷眉頭緊鎖，片刻后還是搖了搖頭站起身。

他大步走出門，正看到露娜匆匆離去的背影。

可能是身體還有些虛弱，露娜的腳步有些踉蹌，聽見王愷追出來的動靜，更緊張了，腳底下突然一滑，差點摔在地上。

幸好王愷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將她扶住了。

露娜有些畏懼地抬眼看了一眼王愷。

王愷忍不住又是一陣心疼，輕輕將她抱進懷裡：「你昨晚也看到了，哥哥身上出了問題，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再照顧你了。」

露娜眼淚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哥哥，你到底怎麼了？難道是你的力量......那隻惡魔失控了？」

露娜與王愷朝夕相處了五年，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發生的改變，包括他那每次出現在身後的恐怖魔影，都被她看在眼中。

只是幾次詢問，王愷都自信滿滿地表示「惡魔已經被我馴服」，於是也就不再追問了，可心底到底是有這麼一層擔心。

王愷沒有否認，只是輕笑了聲：「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就連父親你都不能報以絕對的信任......」

露娜聽著這如同遺囑一般的話，眼淚簌簌落下，她小手緊緊地抓著王愷的衣袖，生怕王愷就這麼一走了之。

「對了，你小婭姐姐也勉強可以信任。」

王愷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

「其實也不是一定就會出事，興許過不了幾天我解決了身上的問題，就會重新回到童話鎮的莊園，跟你繼續一塊生活了。」

王愷見自家妹妹只是哭，也不回話，嘆了一口氣，安慰道。

只是雖然這麼安慰，心中卻終究起了一絲悲涼——只但願自己能撐得久一點，也但願星家族趕緊選出一個比露娜更適合給自己頂缸的人。

想了想，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這一別，該是極有可能再也無法相見了吧？

……

回去的時候，是卡西奧佩婭和露娜一起，王愷自己一人留在古堡，目送她們離去。

倆人三步一回頭，五步一揮手。

小人魚努力笑著，露娜哭得稀里嘩啦。

王愷自己則是露出一張意氣風發的笑容，身後聖殿騎士的那身白底紅十字大袍隨風飄揚，如旗幟獵獵：「小婭，照顧好我妹妹，咱們一個月後見。」

卡西奧佩婭揚起笑臉，露出一口大白牙，剛張嘴就哇得一聲哭出來了。

王愷臉上的笑意終於綳不住了，變成咬牙切齒，眼眶通紅，連忙轉身，再也不看向身後。

約莫十分鐘后，他才回過頭，而此時，山那邊已空無一人。

王愷孤零零的背影顯得有些料峭，就這麼沉默著，再度枯坐到了黃昏，才站起身，蹭蹭攀上了古堡的屋頂。

此時正是初秋，已經有些蕭瑟的寒風吹得他衣袂飄揚，一頭白色短髮也凌亂得厲害，他伸手將額前碎發攏到一旁，輕聲道：

「還沒到該絕望的時候呢，當初在潘朵拉執行任務時，被爆炸的艦船彈射到太空里都沒絕望，這時候又算什麼？」

在星辰大海中，沒了載具，就算是A級基因改造者，也不過能多活一會兒罷了。

刺骨的寒冷，體內體外急劇改變的氣壓衝突，還有那直接暴露在外的宇宙射線……

他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因為上下左右，沒有任何承重物，他連挪動自己的身體都辦不到——以往經常有人就這樣變成了宇宙垃圾，在無數年後，或許才會很幸運地碰到過往的艦船，替你收（火）斂（化）掉屍體。

但他終於還是挺過來了。

三天三夜，他憑藉著強大的意志力與A級基因改造者無與倫比的恐怖能力，硬生生等來了救援。

「那次我都挺過來了，詛咒，也必將在我的手中得到終結。」

秋風颯颯，遠山遼闊，起伏相連，王愷張開雙臂，長久以來心中的壓抑居然一掃而空，再度恢復了當初那副意氣風發的姿態。

他放聲高喊道：「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都，其樂無窮，與詛咒斗，更是其樂無窮！」

喊完之後，又感覺不夠酣暢，主要是沒像潑婦那樣聲嘶力竭的罵街實在不夠過癮。

於是又破口大罵：「別讓我知道你個放詛咒的神是誰，反正估摸著也是蘇大鎚那一夥子人，假如有機會再見面，我張嘴就給你一套素質三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