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後院起火
余扶桑側首,望著皎若華月的余皇后,收回視線再與未語對視,一字一句的沉靜敲擊著未語的認知。
「余家的強大,不在於代代輩出的英才,真正令人無法逆轉的,是余家的女兒們。這天下的英雄皆難走胭脂路,皇族萬氏最大的弱點,便是帝王的痴情,余家的女兒,正是他們的軟肋。」
未語心中震撼至極,簡直是匪夷所思,莫非余家的女兒皆修習魅惑之術,否則怎麼可能令坐擁萬里山河的帝王為之痴狂不屑社稷呢?
看出她的不信,余扶桑笑意清淺,低清道,「你不用驚訝,這就好像某種詛咒,開國皇后是余家的祖先,從萬朝定國安邦起,只要余家女子入宮,必為後,無論帝王是誰,都會像荀帝一樣。也有傾力要扳倒余家的帝王,每逢那樣的帝王余家的日子便會艱難些,因為他們一心要扳倒余家,可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余家的強大固然有之,但族內也有傳言,說開國皇帝曾起血誓,萬氏子孫若有傷及余家後代之心,皆不得好死。若非如此,沒有任何一個世族,是可以與皇室同在的。」
未語冷笑,「你剛誇過我聰明,我聽了這麼多,你以為我只是再聽余家如何權勢滔天翻雲覆雨嗎?」,月眸微凜,未語側目,「愛是相互的,能讓父皇如此深愛的母后,必然不會比父皇愛的少,父皇會為了她不屑這天下,那麼余家在她眼中便更不能與父皇相提並論咯?因為沒有嫡皇子,將我嫁入余家是父皇和母后的無奈之舉,如果不這樣依附余家,大家的日子都會不好過吧,說到底什麼作給外人看的假象,其實只是余家的威壓罷了。」,抬眼戲謔的看著余扶桑變換莫測的臉,未語笑的天真無邪,「說什麼他們一心要扳倒余家,卻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到,這世上真的有一個世族強大到可以壓制皇室,那他們就不會甘心做臣子。余扶桑,他們之所以沒有成功,是因為不忍看到親人或者愛人窮途末路的悲苦,我若是余家的女子,入宮為後得到帝王傾盡天下的獨愛,這萬朝的青史,早就沒有餘家了。」
余扶桑面色清冷,淡淡道,「昭華,你的確極聰慧,但你要知道,余家會扶持余皇后的嫡皇子繼位,但那之後的苦戰,饒是皇室也會動傷元氣的。」
淺笑貞靜,未語垂目仿若未聞,「有一句話或許你說的是對的,萬朝的帝王最大的弱點便是痴情,余家的女子便是他們的軟肋,余家的女子之所以成為他們的軟肋,是因為太過軟弱,她們沒有勇氣為了深愛自己的人反抗強大的母族,余家的強大的確不是那些繁茂傑出的子孫,卻也不是那些女子,而是那些女子的犧牲,你們踩踏著族內柔弱女子的粉骷髏來奠定無尚的榮華,真令人噁心。」,凜冽的看向余扶桑已經有些青白的臉,未語月眸彎彎,「我慶幸自己並沒有遺傳那份軟弱,也慶幸自己不姓余,終有一日若母后做不到的,你知道,我是下得去手的。」
「昭華,你一定要這樣做?」
「二哥,就在方才,我曾經有一瞬間以為,承襲的死會不會是父皇因為忌諱余家勢大而故意為之,聽了你的話,看到那樣的父皇我明白了。母后子嗣艱難,生下承襲和我已經是萬險中喜,我是女兒身倒罷了,為了保護承襲,父皇和母后必然是作了最細密的準備,旁人若是想害他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父皇查明定然會大怒,可若是余家,就會又不一樣了。」
望著清澈凜冽的月眸,余扶桑有些無從狡辯,這個女子安靜的時候沉默如畫柔若春風,談笑風生的時候又靈動無邪純凈高潔,任是哪一面的她,都讓人無法與現在的凜冽與睿謀相聯繫。
面對默認無聲的余扶桑,未語冷淡失笑,「被我說中了,是余家要承襲死,父皇知道,所以才會掩人耳目編造什麼可笑的理由將我送走,這一切母后都一無所知對嘛,她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信任的母族殺死的,也不知道自己心心念的女兒,是為了保命,才『丟』的。」
閉目不語,余扶桑仿若入定,他想要反駁,可是面對這樣凜冽的語氣與冰冷的容顏,他無法編造謊言,即使說了,也騙不到她。
因為只要有心人肯查證,就會發現,歷代余姓皇后所出的皇子,都不會是新帝。
側首靠近,未語壓低聲線,「你本是余家的人,父皇又怎麼會安心將你放在我身邊,看來又是余家的脅迫,他以默許的態度給余家看,以此來保證我最大的安危,對嘛?這些年為了給母后一片安樂,父皇對你們,到底放縱屈服了多少次?挾天子以令天下的感覺如何?」,看著他失態的睜大眼看向自己,未語溫婉一笑,「將我的話都告訴他,你的祖父,余家的家主,一個字都不要落。」
話音落,未語扶案起身,垂首含笑睨視著余扶桑半晌,轉身往高座之上去,雪色的袍擺翩然若鴻驚雲煞月。
見未語過來,余皇後面露笑意,伸手拉她坐在身邊,「今日的涉獵可有收穫,有沒有結識很好的朋友,日後可以宣她們入宮陪你解解悶。」
眉目彎彎,未語清柔道,「母後知道的,兒臣住在顧家,與顧家的人自然是熟識了。」
余皇后聞言一怔,笑意微斂,一旁的荀帝卻淡淡看過來,溫潤的眸底閃爍不定。
「顧家倒罷了,母后本以為你會喜歡余家的姐妹,今日涉獵可是下了旨要她們都入宮的,你們本是表親,自然要比外姓親近些。」
荀帝聞言笑著隨意道,「皇后,昭華長大了,結交朋友這樣的私事,就讓她自己做決定吧,有些人是不是真心的,只有她自己感悟的到。」
未語淺笑不語,與荀帝對視一眼,見她似了於心的神情,荀帝心下略驚。
父女二人各有心思,然余皇后卻未察覺,只是蹙了蹙眉道,「陛下,我們昭華剛剛回宮,對這些世族家孩子們還不了解,臣妾是怕有心人心懷叵測傷害了她。」
未語心想,母后你的確是該擔憂,不過最該擔憂的應該是自己的後院失火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