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醜聞
時節已是春初,屋子裡撤了炭火卻也不寒涼,顧老太君盤膝坐在軟榻上,舉著清台鏡在看經書,聽到動靜側過頭來,卻是扔了鏡子笑了。
「今日怎麼想起來看我。」
未語明媚含笑上前去扶她,看她坐穩了在榻邊,才依偎過去清柔道,「許久未見您,想念您了,便過來了。」
顧老太君對她的親昵十分受用,面上的褶皺都笑開了些,蒼老的眸子眯成一條縫,「你如今可是大忙人,難得還能分心惦記我,對了,余家和沈家那件事怎麼樣了?」
余婉芍和沈括私通,本是能揚的滿彷儱城皆知的醜聞,偏偏余家的確不好惹,即便已經鬧得無人不知,卻也沒人敢拿在嘴邊惹禍。
這事是太后在主持的,按照律例,沈括是男兒,雖說日後仕途怕是走不得了,但到底只是挨了板子不輕不重的,相比起來,余婉芍是要被賜死的,可她是余家唯一的嫡女,二殿下余扶桑的親妹妹,鬧出如此醜事已經是顏面無存,若是再隨隨便便就給殺了,不止會激怒余家,還會讓余扶桑落人口水。
太后是個注重體統的,余扶桑是皇后的養子,那多少就干係到皇后的顏面和皇家的顏面,這事就有些棘手了。
本來太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處治了,那旁人礙於余家也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偏偏余婉芍是難嫁了,余家就要沈括娶了她,她是余家嫡女,嫁沈家已經是低就,必然是要正妻之位嫁過去被供著的,更好看的是,沈括是早已娶了正妻的,夫人方氏當年本就是低嫁,而且為沈家添了三個嫡出的兒子,腳步站的端端正正扎紮實實,豈是能休棄的?
沈家沒道理休妻,沈少夫人的娘家也腰板筆直絕不屈服於余家而委屈自家女兒,余家偏要沈括娶了余婉芍,好保全她唯剩不多的那幾分名聲。
這麼一來,年後這一月里,沈少夫人的娘家大理寺少卿方府上,和余家就是一直拉拉扯扯碰碰撞撞的,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未語無形中,已經給余家束起一個強硬的對手。
她想起近日來方家夫人和余家長媳如同打游擊似的往『壽熙宮』跑,就不由笑了笑。
「還在僵持著呢,余家退了一步,說只要沈括娶余婉芍為妻,方氏可以為平妻。」
顧老太君聽了哼笑一聲,不以為然道,「方家必然不同意,不要提是將方氏降為平妻,便是余婉芍作平妻嫁進府,方家那關也一樣過不去。你們是不知道方吉這個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重規矩還好面子,可最要命的是他護犢子不講理,他沒有兒子,方氏是他唯一的嫡女,當年肯將自己的嫡女低嫁給沈家做媳婦,那也是因為他怕閨女嫁的高了會受氣,如今余婉芍給了他方家如此大一個巴掌,方吉不打到國丈府去,已經算得是理智了。」
未語聞言心下好笑,事實上,大理寺少卿方吉的脾氣何其是暴?且最是心眼小膽子大,余家惹了他,他也不管會不會遭壓制,彈劾余家的摺子是日日不斷的遞到御書房去,儼然是徹底和國丈府翻臉了。
遇上他這麼一個護犢子不懂迂迴的,余家怕是頭大了吧,奈何本就是他們不對在先,要跟方家動手腳,反而更遭人白眼,左右都不是,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而夾在中間的沈家,比余家更要茫然。
「聽說那沈括是個疼妻子的,余婉芍那事後,方氏盛宴出來就當著婆母和外人的面將沈括臭罵了一通,甚至還踢了幾腳,沈括都做小伏低的,這方氏倒也是個人才。」,顧青鳶想起這樁事,就不由笑的歪在椅子上。
顧老太君笑了笑,側頭看未語,「太後娘娘怎麼說?」
未語搖搖頭,「皇祖母哪有功夫給他們操心這等醜事,只說由著鬧去,既然不怕看笑話,咱們看就是了。」
顧老太君笑了兩聲,又盯著未語看,「那你到底是怎麼個心思,要如何處理?」
未語歪了歪頭,慢條斯理的嘆息一聲,「要我說,與有婦之夫私通本就是她不自愛的,何至於出了事要讓旁人去承擔,那日方氏還遞了帖子進宮,說母后不能打擾,卻只能在我跟前求做主了。」
事實上,余皇后還在鳳榻上養身子,整個『鳳儀宮』都與世隔絕了,余家實在是鬧不到『鳳儀宮』去,否則按照余皇后的性子,這事早就解決了,只是結果就不會是未語想要的。
顧老太君有些詫異,「剛剛出過沈若的事,誰不知你也瞧不中沈家,明面上余婉芍還是你的表姐,這方氏倒是奇怪,還敢求到你跟前去。」
未語淡淡一笑,「是啊,我亦沒想到,卻不知是她自己看出了什麼,還是背後有人指點。」
她想起方氏在『灼華宮』見她時,言語間那副幽怨的神情,就不由有些想笑,她大概猜到,是余家那邊透了風聲誤導方氏,讓她以為余家非要嫁余婉芍給沈括替代她這個正妻,是她未語在背後推波助瀾,原因是為著沈若和顧崇青的事遷怒於沈家。
事情若是非要這樣想,勉強也想得通就是了,也難怪方氏會不管不顧的去求她。
「說起來,至今我也想不通,那日你非要眾目睽睽下懲治沈若,還傳的人盡皆知,又是個什麼道理?」,顧老太君端起茶,悠悠道了一句。
是啊,整件事看起來不算貫通,卻又引人遐想。
未語月眸彎了彎,「不這樣做,方氏真的求到我跟前來,我豈有坐視不管之理?」,她也是防患於未然,就讓他們以為這件事她未語是因厭惡沈若而偏袒余家的吧。
顧青鳶聽了不以為然,笑盈盈的看著未語,「難道...,就沒有兩分是為著私心?」
顧老太君聞言,也似笑非笑的看了未語一眼。
未語倒也不掩飾,面色平靜的看著顧青鳶,「怎麼,我和你大哥的事都傳的彷儱城無人不曉了,沈若還敢跳出來蹦達,我賞她個巴掌讓她清醒清醒,算過分嗎?」
顧青鳶抿抿嘴笑著搖了搖頭,她卻是從來沒想過,未語還是個瑕疵必報的,竟還如此霸道。
顧老太君亦笑了,笑罷靜了靜,似是奇怪的又道了句,「說起來,那日的事,至今也就那位金野的使臣還琢磨不透。」
未語月眸一怔,隨即波芒迷惑,是啊,剩下那些動作太過順利了,金野那邊竟然像是毫無察覺,那個東西可不是個輕易能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