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家
經寒冬,過酷暑;也不知瘋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
一直到九月,南京城的秩序稍微好了,難民們才陸續離開。
9.9號紅玫和王承文收拾行李,9.10號早上紅玫帶著王承文和釋心來到了早先住的教室。
釋心跑過去抱住聽荷,哽聲道:「姐姐,我和玫姐姐今天走。你什麼時候走呢?」
聽荷道:「我明天走。」
釋心道:「姐姐去哪裡呢?」
聽荷道:「我去杭州投奔舅舅。」
釋心流淚道:「我和玫姐姐去句容,你要來找我哦!」
聽荷用衣袖擦著釋心的眼淚,笑道:「我當然會去找你的。」
「姐姐不許騙人哦!」
「姐姐當然不會騙你的。」
紅玫道:「聽荷,我去拜訪個人,一會回來接釋心。」
「好,你走吧」。聽荷抱緊釋心,甜笑道,「你若不回來,我就把釋心帶到杭州。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紅玫嫣然道:「想得美!釋心這麼好的孩子,我怎麼會送給你呢!」
紅玫第一個拜訪地是在軍營幫助過自己的團長。她記得他住在營房后的員工宿舍。房號是302。
紅玫見窗子開著,探頭朝屋裡喊了一聲。團長微笑著打開了門。
他把紅玫和王承文迎進門,讓他們坐在沙發上。
他笑著問:「你們還沒回去嗎?」
紅玫眨著眼道:「什麼叫你們?」
團長朝王承文微微點頭,道:「就是你和你老公。」
紅玫扔掉王承文的手,嘟起嘴道:「誰說他是我老公?」
團長笑道:「難道不是?」
紅玫溫柔地看著王承文,道:「以後是,現在還不是。」
軍官拱手笑道:「預先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紅玫關心道:「嗯。你今年還沒有回過家吧?」
軍官垂首道:「沒有。」
紅玫道:「你難道在日本沒有親人嗎?」
軍官歉疚道:「我爸媽妻兒都在日本呢。」
紅玫驚訝道:「那你怎麼不回去?」
軍官嘆道:「要打仗啊!戰爭不結束哪個軍人能回家?」
紅玫道:「可是你願意打仗嗎?」
團長眼裡已有淚光:「不願意又能怎樣?這是國家的意志,普通人只能服從。」
紅玫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你要照顧好自己哦!家裡的親人可都在挂念你呢!」
紅玫第二個拜訪地自然是誠人。
誠人知道紅玫今早要來,做了滿滿一桌菜。
當他看到她身旁的男人時,心裡嫉妒不已。
誠人立在門口,躬身道:「兩位請進。」
紅玫拍了下誠人的肩膀,笑道:「我們都是老朋友了,這麼客氣幹嗎?」
誠人也笑了:「就算是老朋友,禮節總還是要有的么。」
「你可真古板」!紅玫啐道。
看著滿桌的菜,紅玫柔聲道:「你不光是老朋友,而且是好朋友。」
誠人道:「老朋友豈非總是好朋友?」
紅玫道:「也有關係變淺的,甚至淺到連話也不想說。」
誠人微笑道:「我希望咱們永遠是好朋友,希望你們夫妻白頭到老。」
紅玫感激地說:「你救了我的命,我當然會一輩子把你當成好朋友的。我結婚時你來吃喜酒嗎?」
「你們還沒結婚嗎?」
紅玫道:「沒有,我們準備把家裡收拾好了再辦婚禮。」
「哦」。誠人問王承文,「你家在哪裡呢?」
王承文道:「在句容,就是南京郊外的一個小城。」
誠人沉吟道:「茅山是不是在你那裡?」
王承文笑道:「是,茅山就在句容與金壇的交界處。」
誠人笑道:「我參加你們婚禮時還可以順道去茅山逛逛。」
紅玫道:「你真的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誠人溫柔地說:「當然是真的。你的婚禮我怎麼可能不參加。」
紅玫長長舒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你吃承文的醋,不肯來呢。」
誠人的臉刷得紅到了脖子根。他實在沒有想到紅玫敢在丈夫面前說這句話。
他會吃她丈夫的醋,至少意味著他喜歡她,也可能是他們發生過肉體關係,或者談過戀愛。
他紅著臉看了王承文一眼。他正在朝自己微笑,臉上絕沒有一絲不愉快的表情。
誠人放下心來。
他以為沒有男人能夠受得了紅玫的性格,沒想到她竟遇上了一個真正喜歡她,能夠完全包容她的男人。
釋心坐在聽荷懷裡,聽荷的臉貼在釋心臉上,給他讀著書。她和他的眼裡都閃著淚光。
紅玫雖在笑,可眼裡也閃著淚光:「又不是見不上了,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
釋心不高興道:「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
紅玫道:「只要你想見,我一個禮拜帶你去見她一次。」
「真的嗎」?釋心高興地說。
「當然是真的。你如果想在她那裡住十天半個月也可以的。」
釋心歡呼道:「姐姐太好了!」
紅玫打趣道:「嘻嘻,我當然好啦。不好的話我能養你嗎?」
釋心看了眼王承文,怯怯地說:「姐姐結了婚,有了孩子后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當然會」。紅玫看著王承文,鄭重地說,「你如果對釋心不好,我就和你離婚,而且我要等釋心十八歲之後再生孩子。」
王承文想也不想說:「好,我也想一心一意把他養大。」
釋心激動地熱淚盈眶:「姐姐姐夫,你們太好了!」
王承文道:「你要做的就是健康的長大,無論身體還是心理都要健健康康的。」
紅玫看到尼姑還在不緊不慢地念經,本想不和她說話,但還是忍不住道:「別人都投奔親戚,回家蓋房子去了。你難道不走嗎?」
尼姑畢竟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她看著紅玫柔聲說:「我明早起身去台州。」
「你是準備還俗呢還是準備找別家尼姑院?」
「找尼姑院。」
紅玫搔著頭皮道:「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出家呢?」
尼姑道:「我剛生下來就被丟在了尼姑院,是師太救了我。所以我決心一輩子都當尼姑。」
紅玫叫道:「你也可以還俗呀!過平常人的生活豈非更好!」
「我也想那樣做,可師太不讓我還俗,說這個世界太險惡,怕我的心變得不純潔。」
紅玫嘆道:「唉!人各有命,不可強求呀!」
尼姑凝視著王承文,道:「你真的能照顧好紅玫嗎?」
「能。」
「紅玫可能偷人,說難聽的話,做讓你不高興的事,你也能包容她嗎?」
「能」。王承文的目光溫柔而堅定。
「你既然許下了誓言,就不能再反悔。你若反悔的話我佛如來一定會懲罰你的。」
紅玫撇嘴道:「不光你佛如來會懲罰他,我也會打他呢!」
紅玫躬身道:「聽荷,師太,我們走了。你們要照顧好自己。」
她躬身行禮,王承文和釋心也躬身行禮。
王承文向難民們行一禮,大聲道:「我希望大家能在苦難中獲得教訓,讓自己未來過得更好。」
釋心又抱住聽荷,告別良久,哭泣良久,才跟著紅玫王承文離開。
「釋心,回句容前咱們再去拜祭一下你的姐姐和媽媽,好嗎?」
釋心一愣,忽然就潸然淚下。
他畢竟是個孩子,竟沒有想到拜祭家人。
他流淚道:「好。」
紅玫臉紅道:「我忘記準備香紙了,怎麼辦呢?」
釋心安慰她道:「沒關係,去看看也好。」
街道兩旁的瓦礫已被難民清理了許多。他們雖汗流浹背,面上卻帶著幸福的微笑。
日本人竟也在清理瓦礫。
王承文看到他們,大罵道:「這些兔崽子難道被他媽重新生了一遍嗎?」
紅玫本想替日本人說兩句,看到釋心憤怒的表情,只好閉上了嘴。
行人們相互問候,面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更多的人仍神情凄楚,形容憔悴。
紅玫微笑說:「看他們多堅強,用不了多久南京又會像從前一樣繁榮的。」
「誰說他們堅強」?釋心怒道,「明明有很多人那麼痛苦!」
紅玫由衷道:「只要有一個人在笑,所有人都會好起來的。」
釋心斥道:「說的輕巧!親人死掉的人一輩子也不會幸福的。」
紅玫柔聲道:「別這樣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比所有人都快樂。」
到了新街口,紅玫竟看到了油米店。接著她又看到了茶館,服裝店,菜場,肉店,零食店。十字路口對面還有麵館,調料店,水果店,香燭店,建材店。
釋心指著香燭店道:「姐姐,咱們去買香和紙錢吧?」
紅玫道:「先買供品,香買了一會弄折怎麼辦。」
「你倆吃零食嗎?」
「不吃」。王承文道。
「我也不吃」。釋心道。
紅玫撇嘴道:「你倆現在就站在一條戰線上擠兌我了,以後還了得?」
釋心連忙道:「我陪你吃。」
紅玫溫柔地看著王承文,道:「你呢?」
王承文看到茶館里有熟人,微笑道:「你倆想買什麼就去買,買好咱們去白集。」
紅玫伸出手道:「錢呢?」
王承文笑道:「你肩包里都是錢,別以為我不知道。」
紅玫生氣道:「我買東西你不給我錢?」
王承文掏出存摺,笑道:「我沒有現金。」
「算你狠」。紅玫拉著釋心扭身走了。
她買了很多零食,水果,還買了幾塊蛋糕。她最後買了香和紙錢,放在了司機身旁的座位上。
她和釋心上車等王承文,不見他來,又下車坐在花壇上曬太陽。
不一會兒,紅玫額上已冒出汗珠。她輕拭香汗,不耐煩道:「去水果店借把刀來,我給咱們切西瓜。」
釋心借刀回來見紅玫在看電線上方一隻亂飛的小鳥,好奇道:「它怎麼了?」
「那隻鳥明明想落在電線上,卻又不肯落。我在想這是為什麼?」
切西瓜時她還在看,釋心都有些擔心她的手指了。
那隻鳥猶豫了很久,終於一隻腳抓住了電線。它還沒來得及用另一隻腳抓,身子晃了幾晃,撲扇著翅膀墜了下來。
紅玫驚呼一聲,扔下西瓜,飛也似地跑了過去。鳥正巧墜在她手裡。它撲騰著翅膀,連站也站不起來。
紅玫抓起它,讓它站在自己手心。它身體在晃動,但勉強站住了。
紅玫撫摸著它的脊背,輕輕道:「你這麼笨的鳥可真讓人擔心吶!」
鳥撲扇翅膀,嘗試飛起。它飛起四次,落下四次。一直到第五次時它才搖搖晃晃地飛往高空。
紅玫看著它,柔聲道:「希望你不要掉下來。」
釋心戳了下她的手臂,輕輕道:「別人都在看你呢。」
別人果然都在看自己,而且是眨也不眨地看自己。
紅玫準備狠狠瞪他們一眼,沒想到他們竟豎起了大拇指。紅玫害羞地低下了頭。
王承文正巧過來了。看到這幅場景,他溫柔地摟住紅玫,紅玫順從地倒入了他懷裡。
紅玫擺好供品,燃好香。
釋心磕頭罷,流淚道:「媽媽姐姐,我要跟玫姐姐去句容了。每個月我都會回來看你們的。」
「你們放心,玫姐姐一直對我很好,以後也一定會對我好的」。他看著紅玫,哽聲道,「她甚至願意等我十八歲以後再要小孩呢。王叔叔也對我很好。」
紅玫道:「阿姨,若心,你們放心地把釋心交給我吧。我會像疼親生兒子般疼他的。他如果不快樂,我會想盡辦法讓他快樂;他如果哭了,我會和他一塊兒哭。」
句容的街道比南京的街道乾淨,街道上的人也比南京街道上的人多。
紅玫忖道:「看來日本人沒在這裡停留太久。」
當時的句容橫縱各有七條大街。王承文最大的兩個店就在市中心,也就是太華路與玉清路的交叉口。
東南面是棟民國時期常見的五層洋樓。一樓是西餐廳,二三樓是賓館。四樓整層是王承文的居所。五樓整層是王承文給最尊貴的客人住的。
東北面是座古色古香的旅店。前為樓,後為院。一樓是飯館,二樓是茶館,三樓是戲院。院子里有三十來間精緻的客房。
無論你要怎樣的姑娘,十分鐘之內她們就會脫光躺你床上。
王承文走時這兩個店被炸壞了。此時他竟看見店兒比之前還精緻,而且還在營業。
這並不是奇迹。
他在句容有十五個店。其它店的店長回來得早,僱人重建了這兩個店。
紅玫見王承文讓車停在了這棟樓前,驚奇地問道:「這棟樓難道是你的。」
王承文笑道:「不光這棟樓是我的,旁邊那個旅館也是我的。」
紅玫贊道:「你好有錢啊!」
王承文柔聲說:「除了這兩個店,我還有十三個店。結婚以後這些都是你的。」
紅玫喜道:「我馬上就成富婆了!」
她推搡著釋心,又道:「你馬上也腰纏萬貫了。」
釋心道:「你不能要這些東西,萬一被警察抓起來就麻煩了。」
紅玫失笑道:「結婚以後財產是兩個人的呀!而且以後我要把它們都給你。」
王承文一下車,街坊鄰居全都圍了過來。
門口迎客的小廝朝店內大喊一聲,賓客,服務員,廚師,收銀員都迎了出來。對面樓上的賓客,服務員,收銀員,茶藝師,說書的,拉小曲兒的,正在上妝的戲子,妝未卸完的妓女也都迎了出來。
人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王承文有錢,想巴結他,而是因為他是個善良的人,救濟貧困,伸張正義,捐很多錢打日本人。
他們把王承文、紅玫,釋心圍在中間。司機急得直按喇叭,人們也不讓路。
王承文笑道:「鄉親們讓小汽車出去,司機還沒吃飯呢!」
眾鄉親也笑了,笑著讓開了路。
「承文哥,難民區的環境怎麼樣?聽說那裡死了很多人,日本人白天還敢進去強姦女人。是真的嗎?」
「這個女人是誰呢?莫非是你在逃難的地方認識的?這個小孩莫非是她的孩子?你為什麼要找有小孩的女人呢?」
「我們都瘦了,你怎麼反而胖了?是不是這個大姑娘的洗澡水把你喝胖的?」
人們七嘴八舌地問,搞得王承文都不知道該回答誰了。
一個老人走出來,用拐杖敲著地面道:「大家靜一靜!一個一個問!」
老人道:「句容出事後你去哪裡了?」
王承文道:「我去了南京郊外外國人設立的避難所。」
老人問道:「這九個月你一直在那裡?」
王承文道:「是。」
老人聲音顫抖著道:「那你把你在那裡看到的,聽到的事都給大家講一講!」
王承文隨即講了安全區的環境,難民們的食宿條件,日本人是如何對待難民的,難民們是如何捱過冬天,夏天的。
其間他還回答了人們提出的各種問題。對於沒有道德的問題,他自然是拒絕回答的。紅玫則大聲罵提出這些問題的人。
安全區的事情問畢,人們又問他和紅玫是如何認識的?有沒有上過床?這個小孩是不是紅玫的孩子?
凡牽扯到釋心的問題,紅玫和王承文都拒絕回答。其它問題他倆都回答了,回答得紅玫羞紅了臉。
紅玫還以為他們要問自己月經幾號來呢!
大城市的人可能覺得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但小城的人來往緊密,這種問話是自然而然的。
其它店的店長來了,親朋好友來了,尊敬他的人來了。
紅玫只覺耳旁似有千百根針在摩擦,不耐煩道:「你住在幾樓呢?」
「三樓。」
「幾號房?」
「沒有房號。」
「快說啊!我的頭都快炸了!」
「真的沒有房號,你上去就明白了。」
紅玫懶得再瞧王承文,進去問服務員:「承文住三樓幾號房呢?」
服務員微笑道:「沒有房號。」
紅玫輕斥道:「你被他傳染了嗎?怎麼也喜歡賣關子?」
服務員領著紅玫釋心來到樓后,打開近乎與牆壁一體的石門,道:「您上去就知道了。」
台階是用雕刻精美的白玉做的。
紅玫道:「這些台階通往哪裡?」
服務員道:「通往四樓五樓。四樓是老闆自己住的,五樓是他給最尊貴的客人住的。」
紅玫驚訝得合不攏嘴:「難道整層樓他一個人住?」
服務員笑道:「是呢!老闆很喜歡大房間。」
樓梯是螺旋式的,牆上繪著精美的壁畫。
出口有塊圓形木板。紅玫輕輕一推,木板便開了,龍涎香的氣味隨即流入她和釋心心田。
紅玫探出頭,贊道:「這人真會想,竟然把出口搞在卧室里。」
「床和卧室都好大呀!」
床在紅玫正對面。床后是幅巨大的牡丹圖,但並沒有把牆鋪滿。牡丹圖對面是幅鋪滿牆面的山水畫。
窗子是塊與牆等大的彩繪玻璃,旁邊立著與玻璃等大的雕花博古架。架子上擺著玉器,瓷器,造型石,象牙雕,根雕,觀葉植物。
床右也是博古架,不過比那個小許多。博古架后是書房。大約有上千本書的書房。
紅玫感到非常悶。
「笨得像豬一樣!搞那麼大塊動不了的彩色玻璃,不讓房子透氣了嗎?」
她雖然看到窗子是一整塊玻璃,可還是想過去瞧瞧究竟能不能打開。
要瞧窗子就要通過博古架。這麼大個博古架自然是挪不走的。紅玫看了每一個格子也沒發現能鑽過去的。
正當她束手無策的時候,釋心突然叫道:「姐姐!這邊有個按鈕!」
紅玫跑過去,果然看到牆上有個黑色的按鈕。
她抱怨道:「一個破按鈕難道能把窗子打開嗎?」
她本想不按,又控制不住好奇心,還是按了下去。
博古架竟緩緩鑽入了牆裡,一會就完全看不見了。
她又按了下按鈕。博古架竟出來了!就好像一個從天而降的頑童。
紅玫走過去發現彩繪玻璃旁有十根拉繩。她拉了最右邊一根,右邊一塊玻璃竟奇迹般升了上去。
「呀!原來這不是一塊玻璃!」
她笑著把整面窗戶都拉了上去,讓明亮的陽光,清新的空氣湧入房屋。
紅玫道:「我上個廁所。一會咱們去看你房間!」
釋心撇嘴道:「你能找到廁所嗎?」
紅玫眨著眼道:「當然能!我這麼聰明的女人!」
書房旁是琴房,琴房旁是棋房,棋房旁是畫房,畫房旁是廚房,廚房旁是浴室。
浴室再沒有『旁』了。
紅玫啐道:「他是鬼!鬼是不上廁所的!」
釋心忖道:「一般人家浴室和廁所在一起,這裡是不是也有機關?」
他打開窗子看浴室旁邊有沒有空間,發現浴室壁就是樓的外牆。他又看左邊,浴室和廚房之間也不可能有夾層。
釋心發現山水畫與樓的外牆間有空間,便觀察牆上有沒有按鈕。他看到左手邊有個小小的紅色按鈕,試著一按就現出了衛生間。
紅玫笑啐道:「算你聰明!」
四樓到五樓必須下了樓梯再上去。
出口在客廳里。客廳四面都是落地窗,就連頂部也是透明玻璃,而且是覆蓋整個樓頂的透明玻璃。
客廳的陳設非常簡潔,只有一張月牙形沙發,一個大衛雕像,一個精美的落地燈。
腳下有好幾個按鈕。紅玫發現按下不同的按鈕就會有幕布遮住不同的牆。而且有個按鈕能讓整個樓頂被幕布遮住。
客廳右邊是用玻璃牆隔開的白玉浴池。
碧藍的池水波光粼粼,讓紅玫釋心感覺自己身在夢境。
紅玫一屁股坐在浴池前的遮陽傘下,笑道:「歇一會吧!我都快累死了!」
「嗯」。釋心輕輕道。
紅玫沒有看釋心。她如果看一眼,就會發現釋心已流淚了。
歇了一會,他們又逛其它房間。
他們發現這個房子沒有廚房,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擺滿咖啡,飲料,紅酒的房間。
房間里還有熱水器,咖啡機,各種酒杯。
紅玫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笑道:「多好的房子呀!我從沒想到自己竟能住上這麼闊綽的房子!」
「嗯」。釋心輕聲道。
「咱倆一定會幸福的,而且一定會比所有人都幸福。」
「嗯」。釋心的聲音依舊很輕,而且似乎有些哽咽。
紅玫扭頭看時才發現他已淚流滿面。
紅玫抱住他,柔聲道:「你怎麼了?」
釋心沒有說話,只是不住抽泣著。
紅玫忖道:「他一定是想起媽媽姐姐了。」
假若誰站在紅玫背後,就會看見釋心眼裡的凶光。
令人心碎的凶光,利劍般刺向所有日本人心臟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