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愛的猿猴
紅玫一踏進這個帳篷,便感覺到了無比的陰鬱寒冷。
屋中有爐火,有她悲傷眼睛。
紅玫戳了下釋心,輕輕道:「過去把火燒旺一點。」
她自己坐到凳子上,點亮了蠟燭。她點著后嫌不夠亮,又點了三根。
她笑著問:「時月,你孩子呢?」
時月緩緩說:「他去外邊玩了。」
紅玫說:「你也應該去外邊走走。我給你拿了這麼厚的棉衣。你就算去黑龍江也一定不會冷的。」
時月看了眼身上的棉衣,忽得就哭了出來。
帳篷里有一個水瓮,一瓮水,一張桌子,一張床,一塊厚厚的褥子,兩床嶄新的被子,兩隻暖壺,一個鋁壺,一個爐子,一些柴,一個柜子。柜子里有棉衣,棉鞋。
時月哭著走到紅玫面前說:「多虧了你呀!要不然我和孩子早就凍死了。」
紅玫站起來,握住了女人的手:「這些都不過是簡單的東西而已。你要吃什麼就給我說,我幫你弄。」
時月道:「若在以前,這些當然很簡單,甚至可以說一文不值,但是在這裡即使有一萬也買不來一頂帳篷。」
「也是」。紅玫點頭道,「如果有帳篷,這裡的人就不會凍死了。你說寒冬的時候會不會有轉機呢?比如日本人突然給咱們一人一頂帳篷?」
時月愕然道:「你瘋了嗎?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紅玫神秘地說:「你看著!他們一定會給的。」
時月沒有說話,坐在了釋心身旁。
火光映照下她的臉愈顯蒼白,一雙眸子也愈顯暗淡:「現在你是不是不那麼痛苦了?」
釋心一愣,眼淚倏而落了下來。
只有眼淚,沒有憤怒,但沒有憤怒比怒氣衝天更可怕。
沒有憤怒恰恰說明憤怒已烙進骨髓。
紅玫暗忖道:「你可真是的!我在他面前從來不提他媽媽姐姐的事。別人一提悲慘的事我就把他帶開了。你現在偏偏要提。」
時月看到釋心流淚,眼淚亦如泉水湧出:「唉!你也知道你叔叔去世了,孩子也變成了孤兒。我們出去了可怎麼辦呢?」
釋心道:「阿姨可以找個善良的男人結婚呀!」
時月斷然道:「無論多苦我也不會再找丈夫。我要自己把孩子養大。」
「為什麼?阿姨替孩子找個爸爸不是可以保護孩子,保護您,還可以替家裡賺錢嗎?」
「可是我怎麼知道他結婚以後會不會對孩子不好呢?」
「您至少應該試一試呀!說不定就找到好男人了呢!」
「這種東西怎麼試?我就算自己一輩子不幸福也不願孩子受到一絲傷害。」
她轉首瞧了紅玫一眼,溫柔地說:「有紅玫照顧你,你媽媽和姐姐也該放心了。」
釋心流淚道:「我長大了也會照顧玫姐姐的。我還要給媽媽和姐姐報仇!」
時月道:「報不報仇並不重要,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就足夠了。」
釋心還想說話,門外突然進來兩個男人。一個手裡有個黑色的大袋子,一個提著捆柴。他們走到紅玫面前,也不說話,只是朝她微笑。紅玫指了下袋子,又指了下女人,提袋子的便把袋子給了女人。拿柴的把柴放在了爐子邊。
兩人走時朝紅玫鞠了個躬,紅玫飛到他們身旁輕輕說:「阿里嘎多。」
袋子里是套孩子的棉衣。女人起身道:「紅玫,謝謝你。」
紅玫摟住女人的腰,輕笑道:「不用謝!我先走了。」
女人道:「吃完飯再來。」
人們打了飯正往宿舍走。因為怕湯涼,有些人直接蹲在路邊吃。
湯里只有點白菜蘿蔔,米飯也很少,但這卻可能是他們一天僅有的食物。
他們手上,臉上生了大面積的凍瘡。瘡里膿流盡的開始流血。膿和血都流盡的皮膚就凹了下去,看來就像肉被抽了出來。有些人耳朵癢就拚命撓,甚至撓得都能看見裡邊的肉。
紅玫雖然每天都會看到這些人,但每次都很害怕。釋心看到他們時總會捏疼紅玫的手,有時也會流下眼淚。
誠人想每天都給她送飯。她讓他每隔兩天送一天。她怕釋心猜到自己和日本人有聯繫。
人山人海的食堂紅玫已習慣了。但她畢竟是個女人,對食堂的臭氣還是無法習慣。
她一進去就有個身材魁梧的老人迎了上來。他板著臉說:「我給你打飯吧。」
「好啊」!紅玫眨著眼把碗遞給了老人。
老人剛走,又有個身材矮小的老人走了過來。
他笑著指著角落裡的一張桌子,道:「紅玫,我給你和釋心佔了座位。你們過去坐吧。」
紅玫紅著臉牽著釋心走了過去。
她暗忖道:「這男人的技術可真不錯,就算用指頭也能讓人爽死。」
老人打飯回來,左尋右尋找不到紅玫。好不容易找到,竟看見她對面坐著個和自己一樣老的男人。男人正訕笑著看著自己。他恨不得把他的嘴撕到耳根。
老人臉更臭,看紅玫的眼神也更冷。
紅玫也不在意,笑著說:「八點在校門外等我。」
老人板著的臉忽得舒展開來,腰板也挺得筆直。他得意地看了眼對面的老人,又看著紅玫冷冷道:「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
「沒有」。紅玫眨著眼說,「你技術雖然很爛,但身材卻很魁梧,被你抱的時候我還是蠻愉快的。」
對面的男人不由笑出了聲。老人斗敗的公雞般垂下頭,悻悻然走出了食堂。
對面的老人道:「你不是很喜歡我嗎?為什麼不叫我呢?」
紅玫凝視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因為你沒有經受過什麼痛苦。和這些剛從苦難中出來的男人睡覺,或許可以減輕他們的悲傷。」
老人茫然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做愛不就是簡單的*交嗎?你說的怎麼倒像是一種拯救?」
釋心也不懂,但他感覺自己和玫姐姐做那件事真的減弱了自己的痛苦。
*愛對男人來說好像有某種魔力,就像母親的懷抱一樣能讓他們安定。
紅玫忍不住笑道:「呵呵,我可沒那麼有學問。我只是感覺和你們做愛不是一件壞事,而是一件好事。多做一次就多一份布施。」
「你還是別說了」。老人眉頭緊皺,「你再說我連飯都不想吃了。」
「好,我不說了」。紅玫嗔道,「我不就是少和你做了幾次嗎?」
看到男人沒有說話,紅玫問釋心:「你吃好了沒有。」
「好了」。釋心道。他說著把筷子遞給紅玫。
紅玫笑道:「沒吃好就繼續吃,反正他打了這麼多。」
釋心關切道:「我真的吃好了。姐姐快吃,一會飯就涼了。」
紅玫欣慰道:「你還知道關心我呀!你記不記得剛來時我不讓你和我一起吃飯。」
釋心嘟起嘴道:「當然記得。咱們剛見面那天我都快餓死了你也不讓我吃飯。我簡直想咬你一口。」
紅玫指著自己嬌紅的面靨道:「你咬呀,咬幾口都沒事。」
釋心紅著臉垂下了頭:「這裡人多,一會回去我再咬你。」
話說完他的臉更紅。他想咬的當然不止玫姐姐嬌紅的臉。
紅玫把嘴貼近釋心,輕輕說:「你是不是想了?」
「哪有」。釋心輕聲辯解。
紅玫笑道:「小鬼,你想也沒用。我一會還有事呢!晚上我保管讓你爽翻天。」
她是低著頭回宿舍的,因為害怕看見路上那些臉凹下去的瑟瑟發抖的人。
走出地道,她忽然看見有人抬著具屍體從教學樓上走了下來。
這樣的情景她也已看見過許多次,可每次看見仍不免心生傷感。
釋心又在低泣,又捏疼了自己的手。
她已記不清這是他第多少次哭泣,也記不清這是他第多少次捏疼自己的手。
繼續向前,又有具屍體被抬了下來。
再向前,再一具屍體被抬了下來……
從出地道至教學樓下,竟有五具屍體被抬了下來。
「好疼!這孩子又想起他媽媽和姐姐了。」
紅玫忖道:「她們在日本人殺人時沒有死。為什麼現在反而要自殺呢?是不是因為她們親眼目睹了親人慘死,或者自己也被蹂躪過,太痛苦了呢?」
釋心仍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垂著頭低泣:「這也是心態問題,就像誠人說他來中國這兩年變得傷感一樣。」
「用什麼辦法才能改變他們呢?讓他們吃飽?給他們帳篷?嗯……一會可以問問他能不能搞來這些東西。可他們又不是小孩子,光靠這些還不能讓他們改變吧?對!可以找人和他們聊天!唉!這也不行。每個人都那麼悲傷,誰又有心情安慰別人呢?」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紅玫一洗好碗就對聽荷說:「聽荷,我有點事,釋心先交給你了。」
「好啊」!聽荷放下了手裡的《紅粉世家》。
「他挺喜歡聽書的,你給他讀讀書。」
「我知道」。聽荷笑著把釋心拉了過來。
釋心道:「姐姐是要回房子嗎?為什麼不帶上我?」
「姐姐要去城裡見個人」。紅玫眨著眼說,「就是他給咱們棉衣,熱水,給咱們蓋房子的。」
「哦?那姐姐也帶我去唄。」
「不行!他不喜歡孩子,見了你會生氣的。」
「好吧」!釋心泄氣道,「姐姐注意安全。」
出了校門,紅玫馬上朝峽谷口跑去。路上的日本兵都知道她是長官的情人,也就沒有攔她。
她一口氣跑出峽谷,看見軍官已經等在那裡,不由忖道:「真是個痴情的男人吶!」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痴情的女人。
若不痴情,她這種性格又怎會問人要這要那?
她手撫胸口舒了幾口氣,走到軍官面前,低頭說:「你來得好早啊。」
「不早了」。軍官看了眼天色,「天都這麼黑了。」
紅玫抓起他的手臂,指著他臂上的手錶說:「哪裡不早了!才五點半呀!」
「是嗎」?軍官驚訝地看了眼手錶,又不由得看了眼天色,「五點半天怎麼就這麼黑了?」
「可能是我們這邊黑得比你們日本早,所以你不太習慣」。紅玫說,「我吃完飯回宿舍時看見人們抬著五具屍體下來了。你說怎麼才能讓他們不自殺呢?」
軍官微一沉吟,道:「這邊不是學校嗎?應該有老師和學生自願留下來服務難民。你可以給負責人提建議,讓他組織這一批人給難民講講歷史,心理學,哲學。這樣應該可以略微調整他們的心態。」
紅玫歪著頭說:「可我們都是普通人,能聽得懂什麼歷史,心理學,哲學嗎?」
「能聽懂的。歷史其實就是故事,就像小說一樣誰都能懂。可是歷史又不僅僅是故事,而是過去真實存在過的人的經歷。他們的快樂,他們的哀傷;他們經驗過怎樣的苦難,他們是如何面對苦難的。」
紅玫沉吟道:「你是不是想說一個人越了解那些人的痛苦就越會覺得自己的痛苦根本算不了什麼?」
軍官道:「對,也就是說了解歷史可以讓人變得堅強,潛移默化中也會影響人的世界觀,人生觀。」
「那心理學呢?我們能聽得懂這麼高深的東西嗎?」
軍官失笑道:「心理其實就是『想法』,心理學其實就是『了解人的想法』。」
「哦」?紅玫皺眉道,「倘若心理真的是『想法』,那他們為什麼要用這樣莫名其妙的詞語呢?」
「因為他們想讓別人覺得他們了不起,覺得他們很偉大。他們還說心理學能夠幫助人們『系統得了解各類人的思維方式』。科學家們研究之後還說『想法』不光與人的境遇有關,還與基因,神經介質,神經有沒有過損傷等等原因有關。」
「那心理」。紅玫笑著擺手道,「不,不,『想法』與這些東西有沒有關係呢?」
「有關係,但是這些研究是毫無價值的。你看草木不知道自己如何生長,為何開花結果。它們豈非活得很愉快?魚兒不知自己為何要進食,豈非也活得很自在?」
「我們倒是知道很多,知道如何造炸藥,造別墅,如何寫字。可我們卻比任何生物都要疲累,都要冷血,都要痛苦。」
紅玫眨眼道:「你的話這麼犀利,不怕長官聽到砍你的頭呀!」
「就算砍頭我也要說的,只可惜我的思想沒人能聽到,沒人能理解。就算有人理解也沒有用,因為這是無法抗拒的命運。
人類自遠古以來進化到現在這種程度原本就是宿命,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的。」
蒼白的明月映在他蒼白的臉上,讓他看來就如同地獄升起的精靈般寂寞高貴。
「其實我是受了你的影響才會有這種思想的,要不然我雖有形成這種思想的文化基礎,卻沒有你的境遇,也不會有這種思想。」
「是嗎」?紅玫笑道,「原來我這麼偉大,竟能影響你這種博學多才的人。我真應該和你多睡幾覺!」
軍官眨著眼說:「那我們現在就去小屋唄。」
「好!誰怕誰呀」!紅玫雙手叉腰道,「我可是和一千個男人睡過覺的女人!」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我忘了件大事呢。」
「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給我們些帳篷和糧食呢?」
「不可以」。軍官斷然說。
紅玫疑惑道:「為什麼?是因為你也搞不來這些東西嗎?」
軍官柔和說:「無論日本本土還是在中國的軍人都很需要糧食帳篷。怎麼能給你們呢?」
紅玫垂首道:「對不起,我沒有想到這點。」
小屋就是他給紅玫和釋心蓋的屋子。屋子在峽谷外,他為怕旁人騷擾還特地派了幾個日本兵在附近巡邏。
掀起厚厚的門帘,便有春風般的暖流撲面而來。
紅玫燃起燈,脫掉衣服,躺在了炕上。軍官看著她赤裸的胴體,竟似已痴了。
紅玫催促道:「趕快!我一會還要找負責人說學習班的事情呢!」
軍官怔了怔,脫著衣服尷尬地說:「這事怎麼快?」
紅玫臉紅道:「自己想,反正你不快的話我馬上就要走了。」
軍官不甘心放她走,可又不知道該怎樣『快』?前戲肯定要做,因為不做的話女人的陰*是乾的,會大大降低性愛質量。
正在他發怔的時候,紅玫突然把他撲在了身下。
她馬上開始吮吸他的**。等他射*后她把他的精*弄進自己**里,躺了下來。
「趕快哦」。紅玫臉紅道。
軍官騎在她身上,把陰*插進了她的陰*。他閉著眼睛緩慢運動著。紅玫迎合著,發出愉快的呻吟。軍官沒有換體位,但速度卻在不斷加快,不斷加快。大約十分鐘左右,他大叫一聲射進了紅玫陰*。
紅玫身體痙攣,等到肢體酥軟恍惚的感覺逐漸消失的時候,她把衣服穿了起來。軍官這時仍在炕上不住喘息著。
紅玫道:「我走了,你也儘快走。我一會還要和釋心回來睡覺呢。」
軍官起身道:「等一下,我送你過去。」
紅玫笑道:「不用了,看把你累的。」
她一回到宿舍就問聽荷:「你知道這邊的負責人住哪裡嗎?」
聽荷道:「你找她幹嗎?」
紅玫凝視著聽荷,道:「我想給他提建議讓他辦學習班,教難民哲學,心理學,歷史。」
聽荷揚眉道:「不錯啊!只要他們投入這裡邊,想其它事的時間就少了。」
紅玫靈機一動:「釋心不是會圍棋嗎?我們也可以給他提建議辦圍棋班。你不是喜歡讀小說?所以我們還可以辦聽書班。識字班,畫畫班,繡花班,唱歌班什麼的也可以辦呢!」
聽荷一躍而起道:「我們現在就去給負責人說。」
紅玫把還在睡覺的釋心叫醒:「我和荷姐姐有事要辦,你跟我們去嗎?」
「當然去」。釋心眨著眼把手伸向紅玫,紅玫把他拉了起來。
聽荷和紅玫釋心來到了實驗樓二樓。聽荷指著204說:「負責人在裡邊,就是你說人家很醜的外國女人。」
紅玫忍住笑,可還是笑出了聲。
門裡的女人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外邊是誰。」
紅玫正待說話,聽荷輕輕說:「我來說。」
「我們是難民,來找您談點事情。」
女人輕嘆一聲,打開了門:「你們進來吧。」
等紅玫他們坐到凳子上,她又道:「有什麼事呢?」
紅玫忍不住道:「你可不可以組織學習班和興趣班?這樣可以讓難民的心情好一些,讓他們不再自殺。」
外國女人眼睛一亮,微笑道:「我馬上組織!」
紅玫笑道:「那太好了!你可不可以辦歷史班,心理學班,哲學班呢?」
「可以,多了解點東西總是好的。」
紅玫道:「我還想辦圍棋班,聽書班。」
「圍棋?聽書?」
「對」!紅玫摸著釋心的後腦勺,笑道,「他會下圍棋,聽荷喜歡讀書。難民肯定喜歡聽水滸傳,三國演義等等書呢!」
「那就辦唄」!外國女人把紙筆放在紅玫面前,微笑道,「你們覺得什麼班適合都寫在紙上。」
紅玫將筆遞給聽荷:「我說你寫。咱們就辦歷史班,心理學班,哲學班,數學班,語文班,地理班;繡花班,圍棋班,聽書班,畫畫班,唱歌班。」
聽荷把她說的寫完,又加了『英語,朝鮮語,日語班;政治,法律,生物,物理,化學班;上古史,物種起源,宇宙演化,地質時代,人類起源』等班。
她寫了滿滿一張紙,尷尬地說:「您看哪些合適就組織哪些,我們不會介意的。」
外國女人笑道:「這的確要好好篩選,不然比大學的專業都要多了。」
聽荷嘆息道:「她們都是農民,工人的親屬,很需要文化呢。」
「嗯,我盡量多開些班。」
「謝謝您」。聽荷起身道,「那我們就先走了。」
「好的」。女人站起來說,「你們如果看見有才能的人就介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