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不配
啪!
奏摺砸向地面,滑近梁宜貞腳邊。
她腳上還穿著內室的繡鞋,適才奔走不覺得,此時卻猛一股寒意,直從腳底板往上竄。
梁宜貞強忍著,拾起奏摺瀏覽一眼。
一封,是說梁宜貞妖媚惑主,因著她的寒毒,他有一日沒去上朝。
另一封,是說她從前在川寧做的混賬事。欺凌弱小、對長輩不恭…當然,這些俱是原主所為。
不過,既用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承擔人家的過去。
她笑了笑,舉起奏摺:
「這些都是事實,說得沒錯啊。」
梁南渚雙手握拳,情緒緊繃著,完全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你就不能認個錯,服個軟么?去向秋小姐賠個不是,即使你身份貴重,也不能隨意冤枉人!」梁南渚半怒半無奈,「從前那些死性子,又要回來了么?!」
「呵。」梁宜貞乍一聲悶笑,下頜一揚,「對啊,我就是這死性子。我梁宜貞這輩子就沒服過軟,要我去給秋容娘道歉?沒門!」
「你!」他抬手指她,氣不打一處來,「好,這些不夠是不是?如今你在朝臣們眼中是怎樣的形象,你自己好好看一看!」
奏摺一本一本砸向腳邊,梁宜貞不慌不忙,一本一本撿起來看。
這一回,看得比之前仔細,就像是看事不關己的話本。
「還有么?」
一炷香過去,她抬頭一笑,俏皮又囂張。
「還不夠么?!」他快被她氣死了!
她輕笑,足尖撥了撥那些奏摺:
「說來說去,要麼就是從前在川寧做的糊塗事,要麼就是如今沉浸享樂,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
連做長公主的自覺都沒有,如何堪為一國之後?」
她拾起一本,眼睛直勾勾看著他,緩緩走近。
「這些迂臣,如今變忠臣,變能臣了?」梁宜貞鉤唇一笑,拿著奏摺敲他胸膛。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你就不能自己反省反省?難道你永遠是對的?」
「反省?我看是你該清醒清醒!」她掙著手腕,怎奈他力氣實在太大,絲毫掙不開。
「還反抗?」他瞪著她。
忽而發力,逼得她直直後退。咚的一聲,撞倒在龍椅上。
「老子現在清醒得很!」
「你幹什麼?」梁宜貞呼吸粗重,看著他如火的眼睛,心頭撲撲直跳。
「不是不願意做我的皇后么?不是要做個禍國殃民的禍害么?」他捏著她的下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禍害我?」
「嗯!」
梁宜貞一聲悶哼,嘴唇猛地被他堵上,氣都喘不過來!
「嗯!放開!流氓!嗯!嗯!」
她在身下不停掙扎,拼盡全身力氣也推不開他。
再這樣下去,只怕會出事啊!
梁宜貞心一狠,朝他嘴唇狠咬一口。
「嘶!」
他吃痛退開,嘴角沾著血絲。
「你敢咬我?!」
「你瘋了!」梁宜貞罵道,一把推開做起,只背過身去,慌張整理自己的衣襟。
梁南渚莫名慌亂,想要說些什麼,卻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媽的!
自己怎麼沒控制住?禽獸啊!
他咽了咽喉頭:
「那個…我…抱歉。」
梁宜貞不理他:
「你是群臣愛戴的皇上,我不過是被人揭穿老底的落魄長公主,你犯得著抱歉么?」
「一碼歸一碼。」梁南渚道。
她冷笑:
「大抵,我連這個長公主也配不上。」
說罷猛地起身要走。
忽而,只覺眼前一黑,直直倒下。
「阿貞!」
他忙接住,感到她身體的溫度,才漸漸放下心。
嚇煞人也!好在不是寒毒複發。
他將她橫抱在懷中,雙手握住她有些冰冷的秀氣的足。
嘆了口氣:
「怎麼內室的繡鞋也穿出來了?不知自己寒毒未愈么?」
然而這些話,她全然聽不到,只安靜躺著。安安靜靜,沒有方才的歇斯底里,是夜的靜謐。
「皇上,你何苦呢?」
忽見一白影,鄢凌波手握雲頭手杖,自屏風后出來。
「她衣著太單薄,我是怕她寒毒複發,有些事現在又不好同她解釋。故而用強。」他看向鄢凌波,「凌波哥不會怪我吧?」
鄢凌波搖頭笑笑:
「怎麼會。我看,你們自己發現的解毒法子,比我的解毒丸有用多了。只是解毒太急太烈,她這才暈過去。」
梁南渚臉一紅,又垂眸凝她:
「禍害,真捨不得送你回去啊。」
他嘆口氣:
「凌波哥,辛苦你了。」
鄢凌波頷首:
「放心吧,我乘馬車陪她回去。車中的暖爐自她進殿就熏著,半點也凍不著。」
梁南渚依依不捨地將梁宜貞交到他手上,默了半晌:
「凌波哥,明日,你務必陪著她啊。」
「放心,宜貞沒你想得那麼脆弱。」
月明星稀,一個不平凡的夜晚,終將迎來一個不平凡的黎民。
…………………………
「咱們不會在宜貞這裡睡了一夜吧?」程機杼敲著腦門,還帶著宿醉的眩暈。
梁宜萱打個呵欠:
「昨日是不是你搶我被子啊?」
「那你還一直抱著我呢!」程機杼癟嘴。
話音未落,只見穗穗急匆匆跑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不好了!」
二人一驚,驀地清醒。
楊淑爾早已梳洗畢了,只一把攔住穗穗,捂住她的嘴:
「噓!宜貞昨夜被皇上氣暈了,明國公送回來的。你讓她再睡會子,別鬧。」
「還睡什麼啊!」穗穗打開她的手,撅嘴道,「都怪皇上!昨日氣暈長公主不說,這會子又來氣她!」
楊淑爾心下咯噔:
「怎麼回事?」
她探頭看了看梁宜貞,又朝另外二人招收,低聲道:
「咱們出去說。」
幾人會意,一溜煙出了房門。
「快說!」程機杼一臉焦急。
穗穗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咬吃人似的,眼睛憋得猩紅猩紅。
「呸!壞皇上!」
「你小心點!」梁宜萱打她一下,「在安南殿說說可以,別出去說啊。」
穗穗噔噔點頭,又道:
「那個壞皇上,他!他下旨立后了!」
三人一驚,驀地笑了:
「這是好事啊!怎麼說不好了?穗穗原是真蠢!」
「走,咱們拉宜貞起來!」
「總算修成正果了。」
……
程機杼與梁宜萱你一句我一句,像自己嫁人一樣。
唯有楊淑爾,深深凝眉:
「穗穗,皇后是誰?」
「除了宜貞還能是誰?」程機杼哈哈大笑,「淑爾你酒還沒醒呢?」
「秋容娘。」
忽聞人聲,只見梁宜貞立在門邊,乍一聲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