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還情
「宜貞…」
「長公主…」
眾人心下一麻,漸漸轉頭望向她。
梁宜貞裹緊斗篷,步下台階:
「穗穗,我說得對么?」
穗穗撅起嘴,眼皮耷拉下來,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
「真的?」程機杼不敢信,一把抓住穗穗的胳膊。
穗穗只一臉委屈,並不說話。
「怎麼會?」梁宜萱百思不得其解,「她才入宮多久?與大哥不過幾日的相處。縱然她貌若天仙,也不至於…」
「怎麼不至於?」楊淑爾一盆冷水澆過去,「人家的父親,可是咱們大楚的宰相。」
「對了,她人呢?」梁宜萱四處張望。
楊淑爾搖搖頭:
「都是准皇后的,目的已達成,還留在安南殿作甚?白看我們幾個的眼色么?!」
「淑爾,」梁宜貞淡淡道,「別說了。這不關咱們的事。」
逢春在不遠處默默掃花,將她們的談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只握緊笤帚,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表情,不易察覺的擰眉。
「長公主。」逢春又綳著木板臉,語氣不快不慢,淡的很,「長公主若不喜歡她,逢春立刻去相府,給長公主出氣。」
梁宜貞搖搖頭。
梁宜萱打量她:
「她可是大哥下旨冊封的皇后。怎麼,這回你不聽大哥的了?」
逢春垂著眼,臉上並沒有表情:
「我從前是小姐的丫頭,如今是安南長公主的丫頭。自然,聽她的。」
「好丫頭!」程機杼順手扛起紅纓槍,「走!我同你一起去!去了相府咱們就去御書房,反正酒沒醒,本將軍也不怕!
我倒要去問問,宜貞到底哪一點對不起他?!就因為寒毒,他便能隨便冊封別人?!
呸!男人都不是個東西!」
話音未落,只見柳春卿與蘇敬亭結伴而來。
柳春卿急行兩步: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就是!」蘇敬亭亦不快。
「是鎚子是!」梁宜萱呸了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就是一丘之貉!臭男人!
來這裡作甚?是他良心過不去,讓你們來看宜貞?」
她上前一步,猛推蘇敬亭一把:
「滾吧!我們宜貞好得很!讓他記住了,是我們宜貞不要他的!」
「你!」蘇敬亭氣得嗓子冒煙,「別自以為是了!我們也很擔心宜貞好不好?」
梁宜萱冷笑一聲,白他一眼。
「我沒事。」
梁宜貞忽道,淡淡的,有氣無力。說罷轉身回屋,將一群人生生隔絕在木門之外。
「宜貞!」
程機杼正要推門,被柳春卿一把攔住。
「讓她自己靜一靜吧。」他凝眉道,「皇上這一回,的確太過分了。」
程機杼收回叩門的手,切了聲:
「光說不練假把式!你要真為宜貞抱不平,跟我一起扛著槍,找梁南渚討個公道啊!」
柳春卿扶額:
「程爺!程小將軍!你就別再添亂了好不好?平心而論,他是不是一個好皇上?」
程機杼撇嘴,不說話了。
他勤勤勉勉,冷靜沉著,賞罰分明…似乎所有讚美帝王的詞,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柳春卿按下她的長槍,接道:
「你的槍,應該對準敵人,而不是皇上!」
程機杼深吸一口氣,不耐煩,一把將長槍扔開。
「那怎麼辦?」她逼問他,「就這麼放過皇上啊?!想得太美了!」
柳春卿嘆口氣,與蘇敬亭面面相覷。
楊淑爾看看他們,道:
「有個人或許有辦法。只是,他早該到的,怎麼還沒到?」
不是說,萬事都沒有宜貞的事要緊么?出了這樣大的事,他本該第一個現身啊。
「我去看看。」楊淑爾道,奔到門邊張望。
「她說誰啊?」程機杼一臉懵。
話音未落,只見楊淑爾對著門口施禮:
「明國公,總算來了。」
鄢凌波手握雲頭手杖,疾步行來,雪白衣角飄飛。
「本急著敢來,路上耽擱了。」他側耳,「宜貞呢?」
楊淑爾垂眼嘆息:
「自己把自己關起來了,也不讓人進。」
鄢凌波凝眉:
「我去看看她,大家都回吧。人多,她反而心亂。」
「說的也是。」柳春卿道,「不如,咱們也先別出宮,找個地方等著。
明國公這裡一旦有消息,或者宜貞願意見人了,便讓人來支會一聲。咱們也好放心。」
眾人紛紛附和。
於是,一群人便往梁宜萱的安樂殿等候。年輕人濟濟一堂,又焦又急,安樂殿並不安樂。
送走他們后,鄢凌波才回到梁宜貞房門口。
剛要敲門,只聽她道:
「凌波哥,進來吧。」
「宜貞,這件事…」他頓了頓,「皇上有他的無可奈何,但他心裡只有你一人。這一點,你自己比誰都清楚,對不對?」
梁宜貞沒有說話,只從妝奩匣子中取出一枚玉簪。卻是男子式樣。
「凌波哥,煩你幫我還給他。」她輕輕放在桌上。
這是初入京城時,他與她當著京城百姓的面交換的玉簪。還有一枚她的,在他那裡。
「有一枚我的,也請幫我要回來。他若不給,凌波哥就幫我摔了吧。」
「宜貞…」
鄢凌波看著玉簪,心頭泛起一陣酸楚。
「宜貞,沒必要的。」他道,「這是你最深的念想,還是留著吧。」
梁宜貞扯扯嘴角:
「既然他親手做了了斷,那就要乾乾淨淨。」
說罷,她又取出鳳印與安南印。
「這兩枚印章,是當初他給的。」她茫然望著前方,「鳳印,代表皇后之權;安南印,與國璽同權。
這兩樣東西,再留在我這裡不合適。凌波哥也一併還給他吧。」
說罷取出一放素色手巾,將兩枚印章一枚玉簪細細包裹。
才包好,她手一頓,又拆開。
「你這是…」鄢凌波不解。
梁宜貞勉強笑笑:
「還是借凌波哥的手巾一用吧。我的東西,不方便再過他的手了。」
鄢凌波一怔。
她,一驚如此決絕了么?
…………………………
「她真這麼說?」
梁南渚看著案頭齊整擺著的三個物件,深深凝眉,牙齒都快咬碎了。
鄢凌波頷首:
「這不能怪她。」
梁南渚默半晌,仔細收好:
「我暫時保管。這件事過去后,是誰的東西,誰自己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