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買一送一，不虧

「小娃娃，這娘親可不能亂叫，傳出去了，別人可要誤會的。」

顧拐子趕忙阻止，喬丫頭幾年前不知道跟誰生了一個女兒，在村子里鬧得沸沸揚揚，本來名聲就不好了，這聲娘親再叫下去，以後喬丫頭在村子里可如何抬頭。

或許是想到喬丫頭生的那個孩子，顧拐子一陣惋惜，那是很可愛的孩子，只可惜，哎……

拐子搖了搖頭，忽然感覺楚陽的眉眼跟喬丫頭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

楚陽今年四歲，喬丫頭的孩子，也是在四年前被爹給溺死了，難道……

一個想法湧上心頭，顧拐子很快又否定了。

當年那個孩子不過才剛出生，就被重男輕女的爹給扔到玉陽江溺死了，又怎麼可能活著，那可是他親眼看到的。

「可她本來就是我的娘親啊。」楚陽嚴肅道，只是那胎嘟嘟的小臉，怎麼嚴肅都顯得可愛。

顧拐子一噎。

楚傻子已經用五兩銀子買了喬丫頭，按說，喬丫頭確實是他的人了，可是這……這也還沒有娶進門啊。

「火起好了。」顧秋喬忽然道，一邊將火生到最大，一邊拉過楚陽哆嗦的身子，讓她在火堆邊上烤火，又招呼了眾人，「外面的大雨還在下，積水一時半會也處理不完，趕緊過來烤火吧。」

聽到這句話，顧秋瑩與楚莫紛紛跑了過來，臘月的天氣，冷得他們不斷發抖，顧拐子卻沒有去，只是守在妻子的屍體身邊。

一間破敗的小屋子，一具屍體，幾個人圍著小小的火堆烤著火，外面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娘親，你冷不冷，陽陽幫你搓搓。」說著，楚陽就想去搓顧秋喬的手，顧秋喬好笑的將她拉了起來，盡量讓她靠近火堆，趕緊將楚陽之前遞給她穿的另一件衣服烤起來。

這麼冷的天，渾身又濕噠噠的，明天肯定要著涼的。

「姐姐，這場雨要下多久，瑩瑩好冷，還有娘怎麼辦？」顧秋瑩悶悶的說著，因為寒冷，牙齒咯咯作響，看到比她小的楚陽都不喊冷，只能抱著自己，不再吭聲了。

顧秋喬抱緊顧秋瑩，也讓她靠近火堆一些，只恨不得把火生得大一些，可下雨天，柴火都是濕的，想讓火大起來，也不大可能。

「要是實在冷的話，把衣服脫下吧，嬸嬸的衣裳還沒有全濕，可以湊合一下，姐姐幫你把衣服烤乾，很快就好了。」

顧秋瑩搖了搖，她才不要在那麼多人面前脫衣服，特別是這裡還有一個楚傻子在。

「喬喬，我……這是一百五十文錢，也不知道夠不夠，你拿著。」楚傻子忽然從懷裡小心的拿出一百五十文，咧著嘴，傻呵呵的笑著，那張人神共憤的臉，隨著他的一笑，連天地都失色了。

「一百五十文錢？」給她一百五十文錢做什麼？

「娘親，爹爹聽說，奶奶去世了，沒有棺材錢，爹爹湊了一百五十文錢給奶奶下葬，娘親，我跟爹爹都嫁給你，娘親買一送一，不虧的。」

一句話童真的話出來，除了楚傻子外，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楚莫要嫁給她？還買一送一……

「嫁給我？」顧秋喬指了指自己，不確定的問道。

不等楚莫開口，楚陽就興奮的拍起小手，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對啊，爹爹嫁給你，我也嫁給你，娘親，你賺了哦，爹爹會砍柴，也會做飯的。」

「不行不行，喬丫頭還沒有嫁人呢，怎麼能讓陌生男子來家裡住，要是傳出去的話，鄉親們又該說成什麼樣了，你們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你們還是趕緊回家吧。」顧拐子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可是我們把房子給賣了，現在我們沒有家了，這裡就我們的家，娘親，是不是你不喜歡陽陽？」說著，一滴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隨時可能滑下。

「你們把房子給賣了？」顧秋喬拉過楚陽，拭去她眼裡的淚痕，這孩子，怎麼這麼讓人心疼。

「對啊，奶奶沒有棺材錢，家裡全部家當只有五兩銀子，爹爹全部都給娘親的爺爺了，爹爹也沒有錢，所以爹爹就把房子一百五十文錢給賣了。」

顧秋喬單是看顧秋瑩跟顧拐子驚嚇的臉色就知道，這房子肯定賣得少了。

「喬喬，收著。」楚莫傻呵呵的一直將一百五十文錢捧在顧秋喬面前，清澈的眼裡一片純凈，哪有半絲算計。

顧秋喬沒有接過銀子，只是問道，「為什麼賣一百五十文錢？」

「陽陽說，棺材錢需要一百文錢，還有五十文……葬禮上要用的，所以就賣了一百五十文，是不是銀子不夠？要是不夠，我明天再去砍一些柴賣。」

顧秋喬接過銀子，眼裡晦澀難明，讓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麼。

世態炎涼，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她的至親尚且不肯借一文錢給他們，而且，素未相識，非親非故，卻把全部家當都給賣了，只為湊一百五十文錢給她們買棺材用。

「娘親，你怎麼了……要是銀子不夠，陽陽也可以去撿柴火賣的。」

「沒有，以後你就住在這裡吧，這裡以後就是你們的家了，只要你不嫌棄。」

一句話出來，顧拐子與顧秋瑩嚇到了。

住他們家？

他們家總的也只有一間房子，兩張床，要是他們再住進來，睡哪兒？

而且……他們家也養不起他們啊……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沒有成親呢……

楚莫與楚陽卻是興奮的抱在一起。

娘親終於肯認他們了，他們可以跟娘親住在一起了，真好，他們一家三口，以後天天可以見面了。

「喬喬，這會不會不大好？」顧拐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可楚莫為了他們，不僅賠了五兩銀子，連房子都給賣了，這一個傻子，一個四歲，沒有房子，可要住哪兒？

「做自己喜歡的就好，何必管別人的眼光。」說話的同時，楚陽的衣裳已經烤乾了，顧秋喬趕緊給她換上。

這一聊，外面的天色，已泛了魚肚白，大雨也慢慢停止了，只是隱隱約約，不斷隔壁戶人家的聲音傳了過來。

「天殺的啊，這場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個晚上，我們家剛種下去的庄嫁又全部都淹死了，我們還指望這庄嫁挨冬，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孩子他爹，前些年大旱，現在又大雨，我們的庄嫁又沒有了……大丫二丫都餓死了啊，現在怎麼辦，難道要餓死咱們一家人嗎？」

「娃他爹，咱們家的屋子倒了一間呀，天殺的啊……這日子沒法子過了。」

……

顧秋喬斂眉，手上動作有一下沒一下添著柴火，耳邊是顧拐子等人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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