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一堂課
文憑是為了混飯,跟藝術沒什麼關係。單位用人要文憑,因為單位的第一要義是平庸。文憑是平庸的保證,他們決不會要梵高。
這是韓永平很喜歡的一位畫家說過的話,這位畫家除了在藝術上很有造詣,也是個出了名敢說話的知識分子,他還說過,世界上的重要藝術家都不是研究生學歷,也不是本科、美院附中,有的連高中都沒上。梵高就是個病人,畢加索也沒有大學文憑。當今中國,需要文憑,為了就業,得到社會的認可,你就得拿個文憑。
韓永平所謂的學霸夢想其實也不過是為了安安穩穩的拿到到這個文憑,雖然算是有點天賦,但從來沒真正想過做一個純粹的藝術家。
開學的第一堂課,老師甚至沒按照常理讓大家先自我介紹,就簡單擺了一個陶罐在襯布上,要求大家在兩小時完成素描,完成後在各自的作品上籤好名排列成一排。
大家都是中規中矩的光影素描,韓永平也沒有標新立異的展現不一樣的表現手法。
光影素描基礎的明暗變化規律主要是「三大面」和「五大調。」
三大面是指黑白灰,五大調說的是亮面、灰面、陰暗交界面、投影面和反光面。基本要素大多數接觸過系統繪畫訓練的人都知道,但通過光影意識能準確表現出對象的質感和量感,這就不是一日之工了。
很多同學明顯高考後對放鬆了專業方面的訓練,手生的厲害,作品被老師貶得的厲害,甚至用懷疑是怎麼通過的藝術考試這樣的重話,表現了對今天作品的極大不滿。
只有三個同學的作品得到了老師肯定,韓永平假期的苦練沒有白費,也名列其中。
還是記憶中的班主任段曉軍老師,消瘦的臉龐上兩個顴骨很明顯的隆起,明顯的法令紋和人中使段曉軍的樣子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得多,其實剛畢業留校三年的段曉軍也不過才二十六歲。
第一次擔任本科班的班主任,段曉軍本來是有意識想給新生來個下馬威,不管今天這些同學畫得怎麼樣,遭到不留情的批評都是按照劇本上演的。
沒想到的是一半以上的同學呈現的作品是真讓段曉軍無法接受,簡直以為這些同學是在通過藝考以後就把畫筆畫板都燒了,還是考試的時候只是靈光一閃,其實就是剛入門拙劣新手。
好不容易停下了批評的話語,段曉軍調整了一下心情和語氣,說:「好了,今天本來想對大家的基礎有個基本了解,情況看起來是很不盡如人意,希望所有同學在後面的學習中儘快拿出應有的意識和態度來。」
環視了一圈都在做乖寶寶狀的同學,段曉軍打開一個收起來的摺疊椅子,坐了下來,努力再把自己語氣放到更和緩的狀態:「換個輕鬆點的話題吧,同學們都挨個自我介紹,大家相互認識一下。」
指著左邊排頭的男生說:「你先來。」
「我叫趙毅,就是春城本地人,以前上學院附中的,愛好打籃球和吉他,很高興能跟大家成為同學。」
初中畢業就考入藝術學院附屬中專就讀的趙毅,看起來不大像現在普遍認知的藝術類大學生,略微偏黑的膚色,短袖T恤袖子下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線條,一米七六的身高,俊朗的外表充滿蓬勃的朝氣,看起更像體育特招生。
事實上超出一般同學的繪畫歷史,趙毅前世不但一直擔任本班班長,專業功底也是班上無可爭議的第一,聽說畢業后第二年就留學去了義大利佛羅倫薩美術學院,是班上為數不多真正在美術方面取得不小成就的同學。
剛才被肯定的三幅作品中其中就有趙毅的習作。
「我叫李志剛,來自傣州,喜歡電影、音樂、交朋友,希望能跟大家成為好朋友。」
「我叫崔翔,來自怒州。」
「我是范芸,來自烏蒙山。」這個小個子其貌不揚的女生跟韓永平是一個畫室出來的同學,後來搞起了自己的工作室,創立漢字啟蒙浸入式學習法,把美術和漢字結合,成了一名兒童教育家。
「我叫廖一帆,來自孔子故鄉,很高興和大家成為同學。」全班唯一的一個外省同學,畢業后就和大家失去了聯繫。
十五個同學依次自我介紹完畢,段曉軍站起身來說:「好的,同學們都算認識了,大家現在相互都不算了解,我就先指定韓永平同學作為我們環藝一班的班長,下學期以後再民主選舉,大家有意見嗎?」
這裡就和前世出現了偏差,也是韓永平在專業上暫時得到了班主任肯定的一個信號,其他同學也都沒什麼異議。
「按照慣例,下周我們就會開展新生軍訓工作,所以這一周的專業課程暫時就沒有什麼具體安排,大家抓緊熟悉一下丟生了的畫技,不要到正式開課時跟不上進度。」
「以後基本每天下午就是文化課的時間,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從你們這一屆開始,需要通過英語四級以上的考試才能取得學位證書,文化科目的考試以後也會在大家的學分評價中佔據很大的比重。所以文化課也希望大家重視起來。」
「今天的課就先到這裡了,明天我會安排一組靜物,大家根據自己的需要畫素描或者色彩都行,周五早上統一點評,散了吧。」段曉軍說完,一點不拖泥帶水的走出了教室。
老師剛走,同一個宿舍的蒲翔宇就跑過來,好奇的問韓永平:「哇,你的素描很牛啊,藝考的時候考了多少分?」
「七十多分吧。」韓永平不是很確定的說。
「不可能吧,我當時都考了八十六,你這水平隨便畫也得九十往上啊。」趙毅也湊過來說話。
雖然還都是學生,基本的鑒賞力還是不缺的,大家都被剛才韓永平展現的素描水平折服了,幾乎所有人都圍過來加入了聊天的行列。
這些都在十七八歲的同學心思都很淳樸,並沒有因為韓永平明顯高處一截的專業水準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反而都抱著打好關係,以後好私下求教的念頭。
看著周邊熱情洋溢,都滿臉真誠笑容的同學,韓永平心情也很好,笑著說:「各位同學,大家以後還要同窗四年,日子還長著呢,既然老師給了我這個暫代班長的任務,我就友情提醒大家一下,專業課和文化課的課表都貼在在教室門後面的牆上了。下周就要開始軍訓了,大家要抓緊時間購置適合參加軍訓的服裝,鞋襪。」
趙毅贊同的說:「還有最重要的是要買一條軍用被子,大家平時自用的被子是很難疊成教官要求的豆腐乾的。」
「趙毅同學這個提示很重要。」知道趙毅出自部隊家庭,能了解一些軍訓事項是很正常的,印象很深刻的還有一件事情,參加軍訓的時候趙毅把自己父親的肩章偷了出來,佩戴在自己的迷彩作訓服上,為此被教官狠狠訓斥了一頓。
還記得是那一付大校的肩章,後來跟趙毅處的不錯,還去過他家裡,不過沒見過趙毅的父親,聽趙毅說起來是省軍區一個挺有實權的幹部。
大家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起軍訓的事情來,跟其他院校不同,藝術學院的軍訓不但長達二十天,還是直接把學生拉到部隊進行的軍訓,吃住都在部隊。
可想而知,雖然比不上真正的新兵,但比一般的學生軍訓的訓練強度和要求就高得多了。
軍訓要求統一著迷彩服,運動鞋。學校里的小賣部每到新生入學的時候都會賣這些東西,不過質量就強差人意。
不小心說漏嘴自己是部隊大院出身的趙毅被韓永平指派了負責統一採購全班同學的作訓服,被子的任務。
當然費用由各人自己承擔,韓永平負責在趙毅落實好價格后將所需的費用收繳,尺碼統計好給趙毅。
美術類專業每班的人數都不多,因為教室里放畫不下太多人的畫架,人數少還有個好處就是同學們很快就能記清彼此的姓名,熟絡起來的速度也不要多長時間。
老師走掉的大概一個多小小時里,大家都很快相互熟悉了。學藝術的大多是些性格活躍的,眼看中飯時間快到了,因為食堂停業整頓,有同學就提議大家不如AA制出去吃飯。
這個提議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十五個同學浩浩蕩蕩的殺向學校後門,趙毅在附中三年,可以說是土著了,帶著大家來到了學校周邊最以物美價廉為人稱道的「德哥飯莊」。
老闆就是麻園村的村民,從開起這個飯店就一致廣受學院師生的好評,以前韓永平在學校的時候不管同學聚會慶祝,什麼名目,基本這家飯館都是首選了。
開學的第一堂課,乃至第一個星期就這樣溜走了。雖然是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不過大家都過得很充實。
軍訓就在所有同學即期望,又擔憂的複雜情緒中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