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她是誰?她在哪兒?
目送帝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朝臣們適才爭前恐后地起身,至今他們都沒回過神來,好好的選秀最後怎的變成了封后?
餘光瞄了瞄明顯面色不對的唐堯,心中暗暗一嘆。
也許在外人眼中,這是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可在這位心裡,怕是樁避之不及的惡事吧,畢竟那位的風評,宮中誰人不知?能在入宮之初就與齊妃、太后鬧得不可開交,更甚侍寢當夜讓皇上敗興而走的,天底下怕也只此一個了。
連唐相的進言都被天子駁回,一些心存將愛女送進宮,以某恩寵的大臣只得暫時歇下這份心,互相道別後,出宮回府去了。
龍威一路伴著唐堯行下白石台階,見四下無人,低聲道:「今日辛苦丞相大人了。」
「哎。」唐堯重重嘆了聲氣,「老臣愧對先帝,愧對列祖列宗啊。」
「皇上素來行事果決,他決定的事兒,旁人再如何評說,亦難叫聖上回心轉意,更者,聖上籌備多時,不就是為了今日嗎?唐相還是想開些吧。」龍威苦口婆心地勸道。
封后一事他早就有所耳聞,不,應該說正二品以上朝臣沒有一個不知情的,這些日子以來,皇上暗中便命禮部著手準備,即使期間遭到唐相一力反駁,亦不改聖意。
而那份罪己詔,除卻安民之效,其中亦有為封后鋪路的作用。
藉機告罪於天下,以國痛為名,光明正大拒絕選秀,再以沖喜之名提及封后一事,哪怕天下皆知,也不會有何異議,更不會認為朝廷勞民傷財,而生出民怨。
聞言,唐堯苦笑了一下:「老臣本是想在今日提及此事,好讓皇上聽一聽百官之意,卻是沒想到,竟被皇上反將一軍。」
「事已成定局,您多想也是無用。」龍威語重心長地說著,「更者,您今日的舉動,未嘗不是在聖上意料之中。」
就以方才聖上的表現來看,可實在瞧不出半分驚訝。
「罷了,罷了。」唐堯搖頭唏噓,揮別龍威,出宮回府。
他前腳剛到府門,後腳著一身朝服的沈濯香便手捧聖旨,攜禮部、內務院總管到訪。
「主子!主子!」小春急匆匆奔入後院,「您快同奴婢走吧,皇上的旨意到了。」
「誒?」唐芯一愣,被她拉得有些踉踉蹌蹌的,「什麼旨意?他要接我回去了?」
一邊往前院趕,她一邊問道。
「奴婢也不知道,但老爺和夫人都到了,就等您了。」
剛說著,兩人就已穿過長廊抵達前院。
看著跪了一地的家僕,以及站在最前方沖自己笑得眉飛色舞的沈濯香,唐芯頭頂上升出一個豆大的問號。
什麼鬼?喂!這麼大的陣仗是在玩什麼?
沈濯香裝著沒瞧見她疑惑的眼神,憋著笑,朗聲道:「唐芙接旨。」
唐芯暈頭暈腦地來到眾人前方,落落大方地跪下,幾天的教學即使是在神遊中,照樣發揮了作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沈濯香展開明黃聖旨,邪肆的聲線在院子里不停飄蕩,「唐氏之女唐芙甚得朕心,聰慧溫婉,乃后妃之表率,故,冊封為後,掌鳳印,統率三宮,欽此。」
【轟!】
一聲嗡鳴在唐芯的耳邊炸響。
沈濯香攏好聖旨,見她仍在愣神,不禁失笑道:「皇嫂,接旨吧。」
她是誰……
她在哪兒……
「皇嫂,」沈濯香笑吟吟彎下身,主動將人扶起,「您沒有聽錯,這的確是封后聖旨,您可以回神了,若再不回神,臣弟這手可就要舉酸了。」
唐芯機械地眨眨眼睛,好半天才找回語言能力:「我……封后?」
「是。」沈濯香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將聖旨交到她手中,「封后大典的日子定在十日後,流程禮部會一一向皇嫂講明,臣弟在此恭喜皇嫂。」
唐芯敷衍地嗯了一聲,匆匆將聖旨打開,逐字逐句看了十來遍,才敢確信她看到的是真的。
可是,這怎麼可能!
捏著聖旨的手微微一緊,腳下有些輕飄飄的,有種做夢一樣的感覺。
直到送走沈濯香一行,再被唐堯叫進書房,唐芯仍無法正常思考,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緊握著聖旨,一臉懵然。
瞧著她這副蠢樣子,唐堯氣不打一處來,茶盞重重往書桌上一嗑:「芙兒!」
「啊?」唐芯下意識抬頭,瞳孔仍舊渙散,明顯不在狀態。
「就你這樣子,如何母儀天下?」唐堯怒氣衝冠地問道。
「我……」也沒有想過要母儀天下啊,唐芯被罵懵了,轉瞬才回過神,「爹,這到底是咋回事?我怎麼覺得沒睡醒呢?」
說著,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登時疼得眼淚直冒。
唐堯嘴角一抖,生平第一次質疑起天子的決定。
「為父不認為你有那個能耐能做好一國之母,」他吸了口氣,沉聲說道,「但旨意已下,君無戲言,從今往後,你必須牢記自個兒的身份,奉君之策,必須謹言慎行,莫要做出任何給皇室抹黑的事來……」
猶如唐僧念經般的魔音不絕於耳,唐芯暈乎乎地聽著,從正午足足到午後,方才被唐堯打發離開。
一路上但凡是瞧見她的下人,莫不是堆著笑沖她行大禮。
唐芯頭重腳輕回到卧房,一屁股坐在木椅上。
她要當皇后了?
她怎麼能就當了皇后呢?
「樂傻了?」一道低沉磁性的聲線驀地飄進耳朵。
唐芯愕然轉頭,一眼就見著了不知幾時出現在她身旁,一席墨色長袍的天子。
「你……」卧槽!他啥時候到的?
沈濯日被她可愛的反應取悅,大手輕輕握住她的柔荑:「數日不見,娘子仍是這般可愛。」
可愛個毛線!
唐芯反手甩掉他的手,聖旨砰地砸在矮几上:「說!這一切到底是什麼鬼?」
「如你所見。」沈濯日柔聲道。
「你別和我玩惜字如金的把戲!」唐芯徹底炸了,「你丫不是不肯原諒我嗎?不是趕我回家反省嗎?那現在這旨意,又是在搞什麼?」
看樣子,她是真的嚇到了。
沈濯日暗暗一笑,將人摁在椅中:「不過是一份驚喜罷了。」
「還驚喜?」她完全沒感到喜好么!「你給我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沈濯日愛憐地執起她的手腕,盯著那發紅的肌膚,黑眉一皺,「可還疼?」
「一點也不疼,和我當初學廚……不對!」唐芯立馬反應過來,「誰要和你討論這種事啊!而且,我的手腕會紅,是為了誰?」
丫!要不是這貨死活不肯搭理她,不肯讓她見上一面,她至於每天寫書信送進宮去么?
薄唇微微一抿,眉目間流露出些許自責,可旋即又問道:「修容未將傷葯給你?」
他前兩日特地命太醫院備了活血化瘀的葯,夜夜為她擦拭,且囑咐過修容務必要每日替她擦上一遍,怎的還會如此?
葯?
唐芯想了想,貌似前天修容姐姐是有給她葯來著,只是她那會兒正忙著學禮儀,隨手就給放到邊上了。
如此聽來,好像是他授意的?
「切!裝什麼好人,說得跟罪魁禍首不是你似的。」她底氣不足地嘟嚷道。
見狀,沈濯日輕嘆聲氣,從寬袖中取出一瓶葯,捲起她的袖口,細細塗抹。
藥膏有些冰涼,唐芯輕嘶了一聲。
「別動。」他不悅地命令道,眼瞼低垂著,神色分外專註。
一句話立時暖化了唐芯的心,可嘴上卻仍在嚷嚷:「別故意分散我注意力,這事兒你得給我解釋清楚了!不帶你這樣的!三天兩頭嚇唬我!」
「朕幾時嚇你了?」沈濯日倍感無奈。
「怎麼沒有?」唐芯撅著嘴,委屈兮兮的說,「就那天在乾清宮!你都不聽我解釋,直接讓人點了我的穴道,你知道我一醒來發現在府里,我有多生氣嗎?知道我這幾天,有多忐忑嗎?」
想到最初的那幾天,唐芯不自禁有些眼眶發酸:「你摸著良心說,我給你送了多少信?你有……」
「十五封。」沈濯日精準無誤地答道。
話戛然一止,他都記得?
「朕每一封都看過。」一邊說,他一邊收好藥膏,抬頭看著她哭得跟小花貓似的臉,疼惜地替她拭去眼淚,「那是你的心意,朕怎會置之不理?」
「可你一次也沒回我。」唐芯哽咽道,「不回我就算了,連個口信都不給我帶,你就不怕我會胡思亂想嗎?不怕我會擔心害怕嗎?哪有你這樣的!」
若當真如她所說,他亦不會夜夜到此,還故意不掩藏行跡了。
沈濯日暗自想到,卻沒把這話說出來。
「好好,是朕的不是。」長臂一伸,將她小小的身子緊抱在懷,「莫要再生朕的氣了,嗯?」
「你讓我滾我就滾,讓我不生氣,我就要乖乖聽話,天底下哪有這個理?」唐芯用力將臉在他的衣襟上來回蹭了幾下,悶悶地說道。
「朕怎捨得趕你。」沈濯日只覺頭疼。
「沒趕我,我咋會在這兒?」唐芯蹭地抬起頭,氣勢洶洶地逼問道,「等一下!」
一個念頭突然掠過腦海,雙眼一蹬,從頭到腳把他打量了一遍。
這貨身上完全找不到半點生氣的跡象,和當初震怒的他判若兩人,他還說什麼驚喜,也就是說,封后壓根不是他臨時才有的主意,而是早有預謀的!
「你老實回答我,那天你識破了我的計劃,到底是真氣,還是假裝的!」小手奮力拽緊他胸前的料子,磨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