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無漸,葉無眠

第十三章 花無漸,葉無眠

算上從司馬公子手上贏得的一千兩金票,葉挽幾乎是憑著四百兩銀子贏了兩萬五千兩,可以說是賺了個缽滿盆翻。她面上卻絲毫不顯得意,神色泰然地收了荷官送來的銀票走在回葉府的路上。她沒什麼興趣見什麼賭坊的主子,是男是女是圓是扁都跟她沒什麼關係,至於那主子為什麼對她有興趣,她也不想知道。

葉挽悠悠然地在寒冬臘月搖著扇子,銀白的綉雲紋玉靴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此時已經寅時過半,再過一個時辰就該天亮了。葉挽不經意地打了個呵欠,搖頭無奈道:「還不出來?我就要到家了。」她定定的站在原地,從出了賭坊開始就感覺有不少人跟著自己,眼見著再往前走真的就快到葉府了,她這才不耐煩地說道。

果然,隨著話音剛落,就從四處屋頂上跳下四五個大漢,一個個打扮奇異還帶著斗笠,竟然是一開始在二樓遇到的那些江湖人士。

葉挽挑眉道:「原來是你們啊,我還以為是那賭坊老闆見不得我贏錢,特地來堵我呢!」

那些江湖人士聞言對視了一眼,不懷好意道:「識相的就把身上的錢交出來吧,不要讓我們為難!」

葉挽被他們的話噎了一下,不要讓他們為難?搶個錢還難為他們了不成?「若我不識相呢?」葉挽沒什麼誠意地問道。

「若你不識相……那隻要去陰曹地府和閻王賭錢了!」那幾個大漢一言不合就要動手,話音剛落就紛紛亮出了兵器朝這眉清目秀的少年砍了過去。

葉挽搖著扇子站在原地沒有動,彷彿篤定了有人會出現救自己一般。

果然,只聽一聲脆響,一道銀芒閃過,那幾個大漢竟然在瞬息之間停在了原地,隔了幾秒鐘齊齊從喉間閃過的血線出噴射出無數的鮮血。一招斃命!那鮮紅噴洒在路邊的積雪上,白中數點嫣紅。

一個紅袍身影從陰影處走出,聲音婉轉如琴鳴:「嘖嘖,竟然有人敢動我的小客人。」

葉挽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漂亮的雌雄莫辯的面孔從陰影處閃出,一頭如墨的黑髮披散在肩頭,一身簡潔的沒有一絲花紋的紅衣映襯著那張臉,在棽棽雪夜宛如妖魔。那人明亮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葉挽,聲音哀怨道:「我都吩咐了鍾生請你上來坐坐,你怎的不來呢。」他的語氣彷彿被拋棄的怨婦,差點讓葉挽以為自己在不經意間做了個負心漢。

葉挽無奈地指了指地上橫七豎八的幾具屍體,她的道德觀念沒那麼重,這些人想要傷害她是死有餘辜,若是反過來,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個,那今日死的一定就是她自己了。她輕聲道:「你把人扔在路中間,不太好吧?」誰能想到賭坊老闆竟然是個漂亮的有些女氣的武功高手呢?

那賭坊老闆似乎覺得她說的話有道理,拍了拍手,隨即暗處又閃出一個人影。他朱唇輕啟:「天亮前處理乾淨了。」

「是。」

葉挽嘴角帶笑,也不管這個男人是不是剛剛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從他手裡贏了一大筆錢,竟然越過那幾具屍體和紅衣男子擦肩而過。「多謝。」也不知是多謝出手相助還是多謝他的銀子。

紅衣男子饒有興趣地跟上去,問道:「你這小子有些意思,叫什麼名字?」

葉挽眨眨眼:「問人名字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大名?」

男子哈哈一笑,語氣越發開心:「我叫花無漸。」

「哦?」葉挽莞爾道,「嗯……葉無眠。」

不知是不是被葉挽一看就知道是瞎取得名字噎住了,花無漸半晌才道:「嗯……好名字。」

兩個紅衣人影漸行漸遠,不多時就已經看不見背影了。

不遠處的屋頂上,赤羽看著下面正辛勤地搬運著屍體順帶把血洗刷乾淨的那人的手下,喃喃道:「葉挽那小子怎麼會跟花無漸混到一起去了?」

身邊的黑衣男子眼神深邃地看著遠方,冷冽的薄唇微微勾起。「查的怎麼樣了?」

赤羽恭聲道:「似乎……跟葉家有些關係。」葉家似乎越來越不滿自己雲州首富的地位了,竟然還想在邊境的西秦人手上討點好處。

黑衣男子哼道:「葉家最近手伸的太長了些,派人關照一下。」

「是。」

見赤羽仍是猶豫著沒有離開,還有話說的樣子,黑衣男子瞥了他一眼。

「主子……葉挽,他會不會是葉家想要安插在鎮西軍中的棋子?」雖然赤羽對葉挽很有好感,但是隱隱想到這個可能,還是有些擔心。

黑衣男子嗤笑一聲,道:「葉家還沒那個腦子能控制住他。」

被赤羽惦記著的葉挽好不容易才打發走了自來熟地臉皮超級厚的花無漸,明明兩人才剛認識不到一個時辰,他竟然有無數的閑言碎語跟自己聊。葉挽帶著他繞了好幾個圈子,花無漸武功高深,或許比赤羽還高上不少,弄得葉挽頭疼不已。使出了自幼便開始學習的反追蹤術才好不容易把他甩開。從葉府後門翻牆進去,見葉富貴和周建的門跟來時一樣關的好好的,葉挽這才回了自己房間。

一想到明日還要去給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葉雲霏買及笄之禮,葉挽深深地嘆了口氣,將把一疊厚厚的銀票仔細地收在另一件便裝的口袋中。這才將厚重的火紅狐裘解了下來。

……

清晨,晚上做賊去的葉挽被周建急促的敲門聲震醒,一雙惺忪的睡眼還泛著血絲。她隨意將衣服搭上就去開門,就見周建一臉興奮地指著院子門口喊道:「葉哥,你家長輩派人給你送東西來了,快出來看看。」

葉挽估摸著是昨日葉家許下的那幾個賞賜,不由心中嗤笑一聲。葉大老爺也就罷了,二老爺和葉夫人竟然遣了小廝齊齊湊著跟大老爺的賞賜一起送來,怕是想看看她一個從小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土包子看見賞賜是一副什麼受寵若驚的表情。

「銀風,」汀玉院除了銀風一個從小跟著葉富貴深得信任的貼身小廝,就只有其餘各個院子安插過來的粗使丫鬟婆子若干,偶有幾個大院子「賞」下來的二等丫頭,也被葉富貴打發去做了無關緊要的粗活。葉挽見院子里的下人們都低著頭彷彿沒看到院門口站著的三四個打扮華貴的大丫鬟,輕笑道:「還不趕緊把幾位姐姐手裡的玩意兒接過來,咱們院子里的下人也該好好整治整治了,竟一個個這麼不懂規矩,白白讓幾位姐姐干站著。」

汀玉院的幾個下人們紛紛一驚,上頭那些大丫鬟來送賞賜的東西,明擺著是要給四公子下臉子看的,他們如果去接了指不定要吃自己主子的排頭。二老太爺一向好說話,四公子原先也不是個難伺候的性子,她們才敢偷摸著躲在不遠處看好戲。誰知這四公子起身了非但不親自去接長輩的賞賜,反而如此牙尖嘴利的諷刺著自己!

銀風是從小就跟在葉富貴身邊的貼身小廝,腦袋也是機靈的很。笑著露出兩顆小虎牙就走上前接過了大老爺派來的小廝送的賞賜,憨笑道:「小的替少爺多謝大老爺,還請墨綉姐姐和弄蘭姐姐跟小的來庫房,小的一人忙不過來呢。」

那丫鬟弄蘭還好,二老爺吩咐過不可得罪這位剛升了百戶的四少爺,她只是來看個戲的罷了。也不端著,微微一點頭便盈盈地跟在銀風身後。

墨綉卻陰沉著臉,尋常大戶人家規矩森嚴,萬萬沒有要主子親自從下人手裡接東西的道理,都是下人交到下人的手上。老夫人為了找四公子的不自在,可是親口吩咐過要四公子親自接了這賞賜的!

「四公子可是看不上老夫人的賞賜?」墨綉陰測測地咬著銀牙道。

葉挽神情一愣,驚訝道:「墨綉姐姐怎麼這樣說,老夫人賞賜我感恩戴德還來不及,怎會看不上呢?」話雖是這麼說,她身子卻依舊懶洋洋地靠在牆上,沒有半點要上前接賞的意思。她見墨綉開口還要說話,不由笑道:「我可是從昨天開始就吩咐了銀風好好打掃庫房,特地騰出了一個架子來放老夫人賞賜的玉如意呢。畢竟咱們葉家是雲州大戶,總不會缺了個架子不是。」

「可是老夫人說……要奴婢『親手』交到四公子手中呢。」墨綉著重咬了咬「親手」兩字,示意葉挽乖乖的就自己走過來領賞,然後再高歌頌德感謝老夫人賞賜。

葉挽卻露出一個奇怪的神色:「哦?墨綉姐姐可確定,老夫人真是這麼說的?」

墨綉心裡咯噔一下,這話老太太對她說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她正大光明地拿出來擠兌葉挽就是老夫人大大的不是了,傳出去也只會說老夫人不仁愛為難小輩。她正要找話彌補,卻聽葉挽悠悠地說道:「我想老夫人是斷不會說這種上不得檯面的話的,咱們葉家雖不是什麼朝臣權貴,卻也由不得你這種不懂規矩的丫鬟胡說八道。你看,是你自己掌嘴呢?還是咱們一起到老夫人面前說道說道?」

墨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葉挽下了套。葉老夫人不是葉老太爺的原配,而是在原先的葉夫人過世之後由妾室扶正的。自己如果硬要逼著葉挽接禮,那豈不是諷刺老夫人上不得檯面!老夫人生平最在意這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非扒掉她一層皮不可!她越想越難堪,早知道先前就跟著弄蘭一起將賞賜送去庫房了!墨綉強硬地扯出一個笑臉,低聲道:「是奴婢一時嘴快說錯了話,還請四公子不要跟奴婢計較,奴婢這就把玉如意替四公子放到架子上去。」說著她扭頭就要往汀玉院的庫房走。

「慢著。」

墨綉生生地止住了腳步,僵笑著回頭:「四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我的話你是聽不明白么?」葉挽避開葉富貴勸阻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一臉尷尬的墨綉。

以前怯懦地葉四公子從來不會跟下人計較什麼,是以葉府的大小丫鬟都以為葉挽是個好欺負的,墨綉也不例外。仗著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作威作福,最見不得那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二老太爺和葉挽。此時見葉挽雖然還是跟從前一般地笑眼盈盈,卻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森冷的寒氣,令她穿著普通人家小姐才穿得得狐毛錦衣都覺得陰氣從腳底一個勁地往頭上鑽。

能做到大丫鬟的墨綉也不是什麼蠢貨,知道今天葉挽是不會放過自己的了,眼含著水汽就將手中的盒子遞給已經從庫房走回來的銀風,「啪」的一聲一個紅紅的掌印就出現在了她嫩白的臉上。「奴婢知錯,還請四公子不要跟奴婢計較。」她低垂著眼眸,隱藏著自己眼中深深地怨恨和懊惱。她堂堂一個大丫鬟,竟然被一個小賤種逼得當眾打自己耳光。

其他幾個丫鬟僕人見此紛紛悄悄地躲遠了些,也不知是想避開不讓墨綉記恨還是要私下偷偷議論。

葉挽眼瞼微闔,勾起嘴角道:「嗯,雪天路滑,還請墨綉姐姐回去復命時小心些。」

墨綉渾身一震,咬著嘴唇低頭應是,也不理一邊的弄蘭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汀玉院。

待人走都走乾淨了,葉富貴才輕聲道:「那墨綉在王氏面前一向得臉,阿挽這麼做會不會不太好?」畢竟這個家還是葉老夫人當家作主,她想怎麼整治葉挽還是不需要外人來管的。

「叔公放心,她不敢說什麼。」敢胡說八道那便割了她的舌頭就是了。葉挽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她內心在想什麼。

周建雖然對這種大戶人家的陰私事情從來沒見識過,但是天生聰慧,也分得清他們方才一番唇槍舌劍是什麼意思。不由驚嘆道:「葉哥就是葉哥,打架厲害,打嘴炮更厲害!」

葉挽一邊叫銀風把方才搬進庫房的東西再拿出來,一邊問道:「腳傷如何了,要不要今天隨我去城中逛逛?」

「好啊好啊!我長這麼大,除了昨天走了走,還沒逛過雲州城呢!」周建立刻拋開「葉哥不好惹」的念頭,揚起笑臉就興奮的全然不顧自己的腿上還有剛剛開始癒合的傷口。

葉挽好笑地接過銀風遞過來的葉二老爺送來的蛇頭匕首,不由嘴角一抽。

她輕輕拉開刀鞘,眼前立刻閃過一道寒光。她隨意地揮了兩下,往一邊的竹葉上輕輕一割,那竹葉便悄無聲息地裂成了兩瓣,根還連在枝上沒有斷掉。兩片竹葉在寒風中顫顫抖動。

匕首是好匕首,只是這刀鞘上的寶石……葉挽抿著嘴唇。不知道能賣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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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傾天下之將門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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