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告別,出發
葉挽覺得今天晚上這一下即將承包她一整年的好心情,在軍中操練一定會更加賣力。不由笑著跟褚洄揮了揮手就要回葉府,卻見巷口站著一個穿著凌亂氣喘吁吁的小少年,正是自己剛才救的那個。
葉挽皺眉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那男孩不安地搓著手,突然朝葉挽跪了下來:「求恩人收留我!」
葉挽雖然剛剛才殺人放火可是不想又惹上一個小麻煩,不禁看了一眼已經丟掉了面罩露出一張驚為天人招搖的不行的俊臉,眼底閃過一絲涼意:「你沒有喊朋友一起逃跑么。」
褚洄見葉挽眼底閃過殺意,心中微怔。她明明一開始並沒有想要殺人滅口,為什麼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因為那個小子看到了自己的臉么?
「沒有……我沒有朋友。」小男孩倔強地抬起頭,也不看後面的褚洄,只直勾勾地盯著葉挽。「他們促使那老爺整日整夜地找我,死有餘辜。」
這下輪到葉挽一愣,整個小倌官竟然只逃走了這個小男孩一個活口,其他人竟都深深燒死在火海里了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葉挽皺緊眉頭,看著眼前這個年幼又狠辣的小子,不禁覺得有些懊惱,她如果先救其他小子,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了?
「你走吧。」葉挽閉了閉眼,她的本意是想救那些被常年猥褻的孩子們脫離苦海,沒想到終究還是做錯了?可是看著眼前這個少年蒼白的臉色和倔強的表情,她竟然說不出半句指責的話來。
男孩見葉挽要走,又「砰砰砰」地連磕了好幾個響頭,葉挽是他陷入青樓之後見到的第一個好人,一種雛鳥心理讓他覺得一旦讓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哥哥走了,或許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他也不撲上來拉扯葉挽,只是不停地在地上磕著頭,腦門磕碎了流出汩汩鮮血也沒有停下。
葉挽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聽褚洄在身後涼涼道:「你可願跟我走?」葉挽猛地回頭,跟那男孩一起震驚地看著褚洄。
那男孩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葉挽身後那個高大的男人,只是他渾身散發的寒意和殺氣讓他完全不敢靠近,所以索性假裝看不到他。此時見那男人發話,不由怔怔地停在原地,額頭上的血還在順著流下來,顯得整個人獃獃的。
「苦,危險,煎熬。不過偶爾可以見到她。」褚洄抬了抬漂亮的下巴,示意他話中的意思是偶爾可以看見葉挽。而前半句話的意思是跟著他又苦又危險,讓男孩自己選擇。
葉挽轉念一想便明白了褚洄是什麼意思。赤羽一直叫嚷著要收小徒弟,可不就被褚洄撿到了一個現成的么。而赤羽等親衛又常年在軍中,怪不得可以偶爾看見自己了。本來差點就忍不住想把這小子帶回去的葉挽將將鬆了口氣。
那男孩看看褚洄,又看看葉挽,發現葉挽也沒有什麼不贊成的表情,立刻點頭應是。
褚洄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確定了他沒有在開玩笑,這才憑空打了個響指。頓時一條纖瘦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巷子中。褚洄淡道:「把他帶回去,交給赤羽。」
「是。」再一轉眼,那人影已經抓著小男孩消失在了濃濃夜色中。
再一次看到這些高來高去的輕功的葉挽不由艷羨地嘆了口氣,轉頭古怪地看了褚洄一眼:「你的暗衛這麼有本事,為什麼剛才不叫他們去殺人放火?」要你大將軍親自動手?
「好玩。」褚洄嘴角一勾,傲嬌地哼了一聲。
葉挽無語地朝褚洄抱了抱拳,揮揮手道:「先走了,拜拜。」
不太理解葉挽說的「拜拜」是什麼意思,褚洄又哼道:「什麼時候去羨州?」
「今天才除夕……」葉挽無語道。
「嗯,所以我問你什麼時候去。」
「後天……」
「嗯?」
「明、明天吧……」
……
葉挽摸著黑回到葉府的時候已經快丑時,葉富貴缺擔心地坐在院中還沒有入睡。見葉挽回來了,總算放下心道:「阿挽,你去哪了?主院那邊派人來找了你幾次了,我推說你喝多了早就睡下才把人打發走……」
葉挽不好意思地朝葉富貴抱歉一笑,本來說好了子時前一定回來跟葉富貴一起守歲的。沒想到卻是跟著褚洄去幹了那殺人放火的勾當。葉挽尷尬道:「叔公……出了點事,我,明日,不……今日就要啟程去羨州了。」
葉富貴臉色一垮,擔心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是軍中的事嗎?」
是一個周扒皮見不得她在家安安心心過大年非要她大年初一就上路趕去羨州的事……葉挽也不好明說,含糊地應了兩聲。
「怎麼這麼突然,我還沒有給你準備行李呢……」葉富貴眼看著剛回來沒多久與自己享受了沒幾日天倫之樂的阿挽即將要千里迢迢地趕到羨州去,不由地又是擔憂又是欣慰。「你快休息去吧,叔公這就去幫你收拾行李。」
葉挽也沒有把那句「別忙了,我帶著錢就夠了」說出口,嘆了口氣拍拍葉富貴的手道:「叔公,一定要記著我說的話。你去哪裡都要帶著余晉,余晉功夫還可以,能護你周全。」自己眼下這一溜那葉驍一定是找不到自己的麻煩了,可是葉富貴還住在葉府中。好在自己有先見之明地請了余晉做侍衛,葉驍想要找葉富貴的麻煩還得看葉驥和余晉同不同意。
葉富貴連連「哎」了幾聲,隱藏了自己的老淚:「你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趕不動路。」羨州距離雲州城有近千里之遠,日夜兼程也要近半個月才能趕到。阿挽這一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
周建雖然捨不得銀風和葉爺爺,但是第二次醒來得知今天就要趕路去駐紮在羨州洛風城外的中護軍軍中還是感到激動不已。半個月後他可就是鎮西軍中一名正式的小兵,再也沒有人能說他是新兵蛋子了。
葉挽仔細地囑咐了銀風等人怎麼注意葉富貴的飲食和安全等問題,對余晉鄭重道:「這段時間老太爺的安危就麻煩你了,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
余晉經過幾日的相處也沒有一開始的高冷,加上葉老太爺和銀風等人都對他很不錯,他也覺得暫時呆在葉府總比跟犯人似的呆在牙行里好。點頭道:「公子放心,交給我吧。」
扭頭一看到葉富貴給自己打點的各種衣物乾糧,葉挽哭笑不得道:「叔公,我跟周建就兩個人,怎麼拿這麼多行李啊。」
「別擔心,叔公給你們喊了馬車,能一路送到羨州去!」葉富貴煞有其事道。
「我們是去軍中,又不是搬家……」葉挽無奈地搖搖頭,不過也沒有拒絕葉富貴的擔心的好意。說實話她還不會騎馬……有馬車就算是趕不到城鎮露宿在馬車裡也沒有關係。
春夏秋冬乾淨的換洗衣物銀風各準備了三套,還有厚實的被褥和枕頭,各種乾糧和飲水,鼓鼓囊囊地塞了一大箱。也不知道自己身為百戶能不能開小灶將這些東西帶進去,葉挽想著。
「周健哥,你路上小心啊。」銀風委屈地看著自己新交的朋友,剛混熟就要分別,真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啊!
「行了行了,咱們先把東西搬上車去吧。葉哥是不是還要去跟葉府的人打招呼呢。」周建大大咧咧地摟著銀風的脖子哥倆好地拍拍他的肩,他的腿傷早就好了,眼下正是在葉哥面前拍馬屁的時候。立即和余晉一人一邊將箱子往院外抬去。
葉富貴嘆了口氣道:「我去馬車旁邊等你,你去與驥兒和老夫人他們說一聲罷。」
葉挽點點頭,率先離開了汀玉院。
大老爺和二老爺葉馳此時不在府中,許是出去拜年了。葉家幾位公子和小姐也不在家中,葉老夫人院子里只有幾位夫人們在。見葉挽閑庭信步地走進屋子,大夫人陰陽怪氣地冷笑道:「喲,終於要走啦?」應是她安插在汀玉院的人跟她報告的。
葉挽這時候也沒心情跟她絆嘴,施施然地朝葉老夫人行了個禮。
葉老夫人「嗯」了一聲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軍中不可放肆違紀,不要丟了葉家的臉面。」
葉挽淡淡應是,卻見二夫人蘇氏巧笑倩兮地遞過來一個荷包:「挽哥兒收好,你二叔擔心你路上盤纏不夠,特地囑咐我給你準備的。」
大夫人王氏的臉色一僵,雖然她討厭葉挽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但她到底是掛在自己名下的義子。身為義母竟然還沒有做叔嬸的二房想的周到。接收到蘇氏傳來的挑釁的笑容,王氏暗恨,她也沒來得及備銀子,只得僵硬地乾巴巴地囑咐了葉挽幾句。
一邊的馬氏臉色有些難看,一雙眼睛腫的不行,眼底下有明顯的黑眼圈。她家老爺昨日半夜被小廝從家中的雪松上發現,救下來的時候發現手腕和下巴都脫臼了,下體更是被凍的腫脹青紫,葉老夫人朝她發了好一通脾氣,罵她做人媳婦的竟然半點都管不住自己丈夫。馬氏覺得委屈,生生地在葉驍身邊哭了一宿。葉驍那混賬醒了也不在家中呆著,竟然又披了衣服就出門去了。
馬氏眼下也沒心情理會葉挽,像木頭似的坐在一邊。
「老夫人,那葉挽就先走了。老夫人保重身體。」葉挽不咸不淡地說了兩句客套話,立刻扭頭就走,片刻都不想在這個廳中多逗留。
後門口,葉富貴等人早已將行李裝好了車,見葉挽神色淡定地從里院走出來,得知葉府那幾位並沒有為難她,才鬆了口氣。
「阿挽……」葉富貴想抱一下這個侄孫女,卻一想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雖然明面上是個少年,但畢竟男女有別。葉挽卻沒他這麼多顧慮,大方的摟了一下葉富貴的肩,輕聲道:「我在你枕頭下放了一張地契,是城外的莊子的。沒葉家的梅園那麼大那麼好看,但是勝在小巧精緻。在葉府住的不開心了你就搬過去,有餘晉在呢他們不敢拿你怎麼樣。」她後來又去了一趟牙行,特地叫那掌柜的挑的一座環境清幽的小院子,留給葉富貴以防萬一。
葉富貴感動的看著她,這個侄孫女即使到要走了還在為自己著想。他含著淚點頭:「好。」
看著少年心性的周建早就興沖沖地爬上了馬車,葉挽也對余晉一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車夫自動自發地駕起了馬車,漸行漸遠。
「老太爺,咱們回去吧。」銀風和銀林扶著蒼老的手,輕聲道。
車上,周建滿是激動的神色:「葉哥,咱先往哪裡去啊!」
葉挽含笑道:「先去向楠鎮接方隅,然後就往羨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