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葉哥威武!
大雨嘩啦啦的下著,豆大的雨點打在他們剛搭好的棚子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已經又過了兩三個時辰,天色再次黑了下來,雨勢卻絲毫不見減弱。
橋頭村一共前後兩個出入口,看著他們這幾百人守村困難,其實只要守住這兩個口就可以。
葉挽帶著幾個身體強壯的士兵們,在出入口布置了些什麼。
方千戶捧著胳膊見她忙裡忙外地轉悠,嘴裡嘟嘟囔囔地念叨著諷刺之詞。無外乎是「白費功夫」啊,「吃飽了沒事幹」啊之類的話。
葉挽猜測,那大當家雖然暫時還沒有把他們這區區幾百傷兵殘將放在眼裡,但是以他小心謹慎的個性,並不會讓全寨子的人蜂擁而上,大概會先派一部分人來探探底。這雨不減弱,手下那些山匪一定是等不及了。不多時便會出現。她心中也大約有了個禦敵的雛形。
村中的士兵已經睡了幾個時辰,吃了些村民那拿的乾糧,精神也恢復了些許。
「還能動的,抄上傢伙跟我走。」葉挽輕聲道。她沒有刻意點人,卻有不少年輕力壯的新兵們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筆直地站了起來,舉著手中的武器、或是長刀或是弓箭或是長槍,大步走了出來。
幾乎所有沒有躺下的士兵全都挺身而出,留下的只有那不到一百受了重傷根本無法動彈的人。
方千戶也輕咳一聲,眼神閃躲地從棚下站起身,拿著長刀走上前。
葉挽把四百人分成兩批,分別領到了前後村口。她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所有人心裡都有個聲音在喊:「一定要撐住!」
葉挽和劉二狗、周建等人都在村子的正門口。
果然,不多時,便聽到了遠處雨中傳來踢踢踏踏的馬蹄聲。葉挽粗粗地看去,人數大約與他們相當。兩百上下。
即使是試探,葉挽也覺得這個大當家似乎是太看不起他們了些。
那兩百山匪騎著高頭大馬閑庭信步地溜達到了村口,領頭的嘿嘿一笑道:「喲,怎麼就這些人了呢?」顯然是參與了池塘邊的偷襲的人。
「夠了。」葉挽輕笑道。
「哈哈哈,這個小豆芽說夠了?什麼夠了?這麼點人夠咱們宰了的意思嗎?」山匪們紛紛大笑起來。
「嘿,老大,你看這小白臉,模樣還真不錯呢!要不要……」
淫蕩猥褻的調笑聲透過瓢潑大雨轟轟地傳到守著村口的兩百人的耳朵里,沉不住氣的就要提刀上去砍人,連連被其他人拉住。
葉挽雖然矮小瘦弱,但是身手是人人都看得見的,更是在這絕境之時所有人心裡的頂樑柱。此時被幾個五大三粗的猥瑣大漢目光猥褻,一個個只覺得血氣上沖。
眾人在一方哄然大笑一方氣血翻湧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葉挽是以一個怎樣的速度取了周建手裡的弓箭,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重重雨簾下一箭射穿了剛才出言猥褻的山匪的頭顱的。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那大漢已經睜著圓目從馬上滾了下來。
這方的新兵們皆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著葉挽悠悠然地把弓箭還給周建,掏出一把不知道哪裡弄來的匕首在指尖把玩著。
她從剛才開始就嘴角掛著淡笑,一副沒有把山匪們說的難聽的話放在眼裡的樣子。實際上以行動告訴了所有人,她並不是一句都沒有聽見。「我最討厭嘴不幹凈的人。」她道。
「阿鐵!」對面領頭的山匪瞠目大吼,惡狠狠地看著葉挽,「給老子殺了他們!活捉這個小白臉!」
葉挽的實際行動大大的鼓舞了新軍們的士氣,一個個以崇拜的眼神看著她。見山匪們沉不住氣地沖了過來,紛紛大笑著挑釁起來。
只聽見無數的「撲通」聲,那些山匪們在沖入村口的一瞬間彷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牽住了,在馬摔倒的同時一個個摔下了馬。后衝過來的山匪們剎不住馬,全都踩上了之前的弟兄們和摔倒的戰馬,從馬上跌落下來。雨聲混合著馬的嘶吼聲,在村中傳出老遠。
「葉挽,我還以為這麼粗的『絆馬索』不好使呢!沒想到真的有用!」劉二狗興奮地指著村口兩邊系著的麻繩。他當時還在想,這麼粗的繩,傻子才看不見呢!結果因為天色已經黑下來,還有大雨的掩護,竟是一絆一個倒。
「該死的!」那領頭的山匪也摔倒了,憤怒地想要爬起來,剛站起來卻又劃了個跟頭。整張臉摔進地上不知道哪裡來的碎瓷片里。
「哈哈哈哈!」
「笨蛋!」
好半晌了,山匪一個接一個摔倒,竟然半個衝進村子的人都沒有。新軍們大笑著嘲諷著。
那地上也被潑了油,碎瓷片也是他們討來的碗掰碎了鋪的,竟然十分的奏效。
「別笑了,準備好。」葉挽無奈地制止新軍們的挑釁,指了指那一個個踩著同伴就要衝過來的山匪。這些只不過是一些雕蟲小技,噁心噁心人還可以,真要抵抗五千山匪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但是對他們來說,只要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就是好辦法。
那些山匪嚎叫著朝新軍們沖了過來,葉挽率先操起匕首閃身進了人群中。一刀一個,精準無比地劃過了每個山匪的喉管,一點都沒有偏差。
附近的新軍們一邊以長刀劈砍,一邊再次目瞪口呆地看著宛如收割機器的葉挽閃過的地方都要倒下去兩三個山匪,一邊開始懷疑人生。這身手,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好得多啊!
「專心!」葉挽以匕首挑開一把劈向一個羨慕地看著她的士兵的長刀,沒好氣地喊了一聲。
那士兵這才回過神來連連應是,與身邊的山匪對戰起來。
雖然都是些新兵,可好歹都練過幾下,身手比普通人好了不少。
葉挽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正大光明地與山匪們對抗,而是遊走在山匪的背後,手中的匕首彷彿死神的鐮刀一般悄無聲息地收割掉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這不是她第一次殺人,卻是她第一次殺這麼多人。
三個……五個……十個……
鮮紅的血液飛濺而出,噴洒在葉挽的臉上,她清秀白皙的面目被血染的看不真切。
幾個弓箭使得不錯的新軍們則是站在遠處,用遠程武器將正在與同伴對砍的山匪們帶走。
劉二狗身體十分高壯,一手拎起一個山匪將他們狠狠一撞,把山匪直接撞暈了過去。這才由其他士兵們補上一刀。
戰鬥只持續了一個時辰左右,新軍幾乎是壓倒性地將山匪砍了個乾淨。許多人都是第一次殺人,舉著長刀的手簌簌地抖個不停。
葉挽踢了踢腳下的山匪確保他已經死了,半天才輕舒了一口氣,對其他累得都站不起來的新兵們道:「把這些屍體搬到村口堆成牆。」
眾人不太明白她的意圖,卻仍然打起精神把一具具屍體堆在了村口。
「看看有沒有遺留的活口,不能放走任何一個人回去通風報信。」葉挽掃過地上一圈屍體,毫不留情地用匕首在一些還沒死透的山匪身上補了一刀。
新軍們看她面無表情地捅屍體的模樣,紛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活著回去后……絕對不能惹葉挽!
葉挽看到旁邊幾個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沒好氣地道:「我不是在虐屍泄憤,山寨知道消息的時間越晚,我們休息的時間就越長。」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有秩序地走回村中。
葉挽垂著手走在最後面,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還是不要告訴這幫小子下一波來的人數絕對不會是像現在開玩笑一般地兩三百人了。
回到村中,有少數幾戶膽子大的探出頭來看了看情況。畢竟這震天的喊打喊殺聲響徹了整個村子,他們不是聽不見。見新軍們疲憊不堪卻滿臉笑意地回來了,有幾個村民便壯起膽子問道:「你們……咋樣了?」
周建走在最前方,咧起嘴對著那說話的大叔一笑:「贏了啊!咱們就幾個被砍了幾刀,山賊們全死啦!」
聽到這話村民們驚喜地瞪大了眼睛,開門的人又多了幾戶。
「咱們老大可厲害啦,他一個人就殺了一半人吶!」周建指了指走在最後面的葉挽,好像是自己的功勞一樣替葉挽吹著牛逼,「那你們是沒看見哪,一刀一個!一刀一個!」他興奮的手舞足蹈,學著葉挽殺人的模樣給村民們展示。
後面幾個見他那猴頭的樣子忍不住好笑地拍了他好幾下。
那些村民雖然對這樣的「殺神」懼怕不已,卻又好奇是個怎樣的牛頭馬面,忍不住一個個探出腦袋看向走在最後的葉挽。
一個瘦弱的少年,滿身是血!
「媽呀!」有幾個婦人嚇得連忙鑽回了屋子,把門「砰」的關上了。惹來新軍們一陣大笑。
葉挽無奈地摸摸鼻子,撩起衣擺就著雨水把臉擦了又擦。
村子後門口的新軍們也回來了,那些去後面的山匪並不多,也就幾十人。沒想到他們有兩百人守在後門口,驚愕之下被殲了個乾淨。
回到中間的棚子處,一些沒參加戰鬥的傷員見他們眉飛色舞的樣子都忍不住問怎麼樣了。周建說書一般地站在正中間,添油加醋地吧葉挽再吹了一遍。
「哇,葉哥這麼神啊!」
「哎,葉……葉哥你是不是會武功啊?會飛嗎?」
「葉哥威武!」
葉挽抽了抽嘴角,最早還在小豆芽小豆芽的喊她,後來就變成了喊名字,得了,現在輩分又上去了,變成葉哥了。
她看著自己髮捲的刀刃,對眾人涼涼道:「一個個的不休息,等著等會兒打硬仗的時候直接成仙么。」
「有葉哥在,咱們啥也不怕!」
「就是,管他什麼山匪水匪的,咱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那來百個千個可咋整?」
「這……殺一車唄!」
葉挽垂著眸子坐在水井旁,靠著頭頂的小草棚擋著雨開始閉目養神。她對接下來的戰鬥並不是很樂觀,那大當家發現這派出來的三百人一個都沒有回去,肯定會再派下一批人來。少說也得以千計算。到時他們這四百殘兵能否抵擋的住她心裡確實沒有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這大雨滂沱,終究是幫了他們大忙。
現在只能希望赤羽快點把救兵帶來了。
有幾個怯懦地身影慢吞吞地朝大棚這兒靠近,只見幾個村民不好意思地慢慢靠近,手裡拎著不少東西。
一個花甲老人也撐著油紙傘,挎著一個藥箱走了過來。
「哎,你不是那村裡的大夫嗎?」周建眼睛尖,第一個看到了那個老人。
那老人膽子也不大,被他這麼一吼抖了一抖,咳嗽了幾聲道:「那個……老夫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大夫您可來了!」周建三兩步就沖了上去恨不得幫老頭提藥箱,「快看看吧,有幾個弟兄已經開始發高熱了!」
葉挽坐在不遠處看著那老人被周建拖著踉踉蹌蹌地走到大棚里查看傷員,也微微鬆了口氣。雖然她對外傷也有幾分經驗,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絕對是先守住橋頭村,她一人也沒有四隻手,沒有辦法給八十幾個人包紮外傷,更別提還要拔劍刮腐肉等。現在大夫總算是鼓起勇氣出來了,她也放心了。
另一邊,後面有幾個村中的漢子也撐著傘慢慢的靠近,把手裡不少籃子遞了過來。周建上前接住,手快地掀開了蓋在上面的布,只見是幾大鍋還冒著熱氣的土豆湯。
一個村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俺們村裡也沒有別的好吃的……就是地里土豆種的多,下這麼大的雨,俺們燒了點湯,各、各位大人也喝幾口驅驅寒氣……」
周建誇張的吸了吸鼻子,垂涎欲滴地喊道:「好香啊!」隨即朝那幾位大叔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把那些湯倒在幾個碗里給新軍們一個個傳著喝。
「哇,味道真不錯!」
「好香!」
「是啊,也不冷了呢!」
大棚中間早就有人就地生了堆火,新軍們輪流上去烤著火烘著衣服。這時在人人喝幾口土豆湯,總算也沒有一開始這麼喪氣了。
周建特地倒了一大碗土豆湯跑到葉挽身邊遞給她:「葉哥,你多喝點!」
葉挽沒有矯情,她從昨天晚飯開始到現在就沒有吃過東西,又上了山又砍了人,確實餓的不行。她接過湯喝了幾口,突然眉頭一皺道:「方千戶呢?」難怪她從回來到現在都一直感覺少了什麼,這時喝湯才想起來到現在都沒見到那個上躥下跳的方千戶。
周建撓了撓後腦勺道:「對哦,我也一直沒見著,我去問問別人。」
方千戶是跟著另外兩百人去村後頭的,周建找了幾個去後面的兄弟問,卻一個都沒瞧見他。
把這個消息告訴葉挽,葉挽擰起了眉頭。這個千戶,不會是怕事跑了吧?
只是現下暫時沒工夫管他,等事情全部結束了再說吧。說不定……他們死在這兒了,也就沒人會理會方千戶是死是活了。
葉挽喝了半碗湯,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起身想問問誰那還有匕首。卻見劉二狗高大的身子扭扭捏捏地靠近,臉上還帶著些不好意思。
「葉哥……」劉二狗開口。
葉挽眉頭一挑,糾結道:「你……別喊我葉哥。」自己才到他的胸口,被這麼一個高壯的大個子喊哥……對不起,她真的接受不了!
理解錯意思的劉二狗以為她嫌棄自己,失落地低著頭,手腳局促地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你喊我阿挽就行。」葉挽看他像做錯了事的大狗一樣喪氣地垂著頭,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她不知道這個憨厚的大個子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友好,但是見他這幅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忍心。
劉二狗立刻睜大眼睛,表情里是掩飾不住地開心。可是不一會兒他又開始扭捏起來。
「你是不是想喝湯?」葉挽實在猜不出他想幹什麼,隨意開口問道,默默地遞出了自己手裡的碗。雖然她也還沒吃飽,但是……
「不是!」劉二狗立馬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我……你能不能,給我起個名字?」
「啊?」葉挽面無表情的臉難得呆了呆,「起什麼名字?」
劉二狗對著手指不好意思道:「你們的名字都這麼好聽,就我的……我的……」
現在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怪不得一開始擰巴著半天不好意思靠近。可是自己到底也沒有幫過劉二狗什麼忙,更談不上對他多好,自己只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軍營的人,只怕會辜負了劉二狗他們的一片赤子之心。葉挽想了想,還是說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跟你無親無故,隨意替你改了名字不好。」
劉二狗似乎早就知道她不願意一般,又難過的低下了頭。卻聽葉挽又道:「你有二十歲了么?那些讀書人都喜歡加冠取字,我給你取個字如何?」
葉挽雖然想拒絕,可偏偏見不得這大個子一副小白菜的可憐樣,想想還是這麼說道。
「好好好!」劉二狗點頭如搗蒜。他小的時候去街上玩也看到過那些斯文的讀書人一口一個XX兄,XX兄的,雖然改不得名字,但是能改個稱呼也是好的。總比別人見了他就喊狗子好。
「嗯……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就叫方隅怎麼樣?劉方隅?」葉挽沉吟了片刻道。她的文化水平也沒有多高,取字這種事真是有點難為她了。
「方隅……劉方隅!好,我以後就叫劉方隅了!」劉二狗……不對,劉方隅激動地朝葉挽連連道謝,立馬跑開了四處跟人說自己新取得字,是葉挽取得。
看向不遠處周建聽了劉方隅的話幽幽地投過來的目光,葉挽輕咳一聲尷尬地放下喝完的熱湯繼續閉目養神起來。她可不想再取個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