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孩子戀孩子
上官國舅回府的時候,並不能清楚楚雲期想做什麼。直到四個月後的第二年,又是春暖花開時。
「你要把行伍放在我家?」上官國舅得上官知時,也不是成親后就有,對兒子的感覺強烈到現在也能回憶。
對楚雲期微張著嘴。
「已經弄清楚,去年遇到的那個人叫鐵木佳,現在是靼韃國和你一樣地位的人,如果不是行伍到來,去年我就對他下手。今年遇到機會,我不能再放過。」
楚雲期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是他留在靼韃國的探子寫回。
去年的牛羊瘟疫讓鐵木佳手忙腳亂,也加固他對上官國舅的仇恨。又一次試圖聯合布烈,外加西寧王城外的諸多不成國家的部落,對中原大報復。
「我去殺了他,或者干擾他,讓你日子好過。」楚雲期看上去一個大好人。
如果不是長公主是自己的兒媳,上官國舅會相信他。
安佑王如今的位置特為奇特,他不受國舅約束,也不聽命於任何衙門。以他只為楚芊眠好的性子,讓新豐帝為他頒下密旨。因楚雲期在南海之戰時頗立功效,他在願意做的公事上是自由人。
而上官國舅知道,楚雲期見他以前,必然見過皇帝。安佑王是散漫,不是目無法紀。
也就意味著楚雲期只要提出,上官國舅就沒有反對的意義。所以國舅眼睜睜看著楚雲期出房門,往隔壁走去。
白天,孩子在楚芊眠面前。冬天的時候,楚芊眠就很少出房門。國舅不再「受傷」,長公主可以少見官員。春暖花開的時候,帶著兩個小木床佔據書房一角房間。哭鬧的時候,上官知一定比上官國舅來到更早。
鐵氏已在這裡,帶著兩個小木床。一個紅漆雕瑞草,睡著楚行伍。另一個繪百子登科,睡著樊華的兒子樊大華。
小郡主在今年的正月里生下兒子,晚上兩個月,但按晚上一年計算。心愛呂勝的元團雪,取名叫元小勝。
呂勝說叫小勝,呂計可就要高興壞了,改成元大勝,大名元天成,代表夫妻成親是天意難違。
樊華的兒子本來叫什麼,就不要了,改成樊大華,大名樊誼,喻意兩個父親的情誼。
鐵氏對女兒笑:「行伍交給你了,大華也交給你了。」
樊華不陪著出門也行,但是他怎麼肯呢?張春姑也願意時常離家透透氣,何況是樊華。
已經是個習慣,而不是侯夫人姜氏又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拿父親當楷模的樊華,自然是隨著鐵氏把兒子送來。他挺開心。自己是父親撥亂反正,大華跟著妹妹一定長成人才。
有這句話在,老夫人和姜氏都沒有反對。
知父莫若女,楚芊眠已清楚楚雲期的用意。而這用意的表面化——前往靼韃,是為她好。這用意的背後,促成孩子都在她手裡,是為她好。
一個也是帶,幾個也是帶。
楚芊眠一口答應下來,上官知從隔壁過來也說好。
樊華對他們夫妻作了十幾個揖,跟隨楚雲期鐵氏出府,張春姑等在安佑王府,這就離京。
西寧老王知道,可能不高興,但他已離京歸家,縱然抗議也無效果。
晚上,國舅夫人來接上官玉、上官廷,見到一排五個小木床,睡的呼呼。
「這兩個是行伍和樊大華,這個是誰?」
上官知忍俊不禁:「元大勝。」
小郡主下半天聽說,趁個熱鬧,說讓元大勝和兄弟們熟悉。
晚飯後,元團雪接走兒子,來了周奇。對上官夫人嘿嘿:「姑母,我也想生孩子,你也給我帶吧。」
上官夫人罵他:「放著你母親,難道她不說話嗎?」
周奇一指小木床忿忿:「憑什麼落下我?」
上官知取笑他:「總和我比出生早晚,我兒子一爭氣,早至少一年出來,看你還怎麼爭。」
周奇生氣地在國舅面前請假,揚言回家生孩子。第二天中興侯陶雲就知道了,接著安樂侯裴鳴、威武侯任新也知道,京里掀起一波生孩子的風氣。
陶雲和裴鳴說:「和上官從小玩到大,讓孩子們也從小玩到大,所以要生。」
任新備下禮物,特意來見國舅。崔玉珍的靈位擺在護國王府上,哪怕任新另娶妻子,也向國舅鄭重提出:「家無嫡親長輩,如有子嗣,有勞岳父母操心。」
上官國舅隱隱傷痛。
一場京亂,大部分家中沒有嫡親長輩,他答應下來。
如今算太平無事,接下來周奇等人輪流請假,是個人也知道他們回家生孩子。
功夫不負出力人,上官廷六個月以後,周奇等人紛紛傳出喜訊。這些不是跟著上官知,就是跟隨上官國舅的子弟們,讓上官夫人忙個不停。
一家一家的說安胎,幫著預備奶媽,檢視小衣裳有沒有做好。好在,白天孩子們和小夫妻在一起,上官夫人騰得出來功夫。
六個月的上官廷,讓新豐帝覺得自己的規劃可以開始。
來用晚飯時,他對上官廷說了又說:「你要對姐姐好,疼愛姐姐的好孩子才受舅舅喜歡。」
上官廷瞪圓眼睛聽不懂。
新豐帝為他和上官玉分玩具:「這個給姐姐,這個也給姐姐……」上官廷雖聽不明白,但見到一堆東西都在姐姐面前,他面前只有一個極小的,感受不到好意思,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男孩,在本朝受家中重視,太后心愛他,見到抱起來哄著,讓新豐帝把玩具平均分配。
新豐帝撇著嘴兒:「小氣鬼兒可不行,等我有空,還要對他再說。」
手中的玩具,還是先放在上官玉面前。
秋天的時候,十四歲的新豐帝大婚。皇帝愈發強健,打他主意的人不少。但他堅實不移要娶的,只是朱細細和韓囡囡。
朱細細較韓囡囡更美貌,封為皇后。韓囡囡先於朱細細進宮,封為貴妃。
封后可以理解,但貴妃已經出來,不難看出新豐帝的意思,他並不想再納嬪妃。
太后很想問問,但想到皇帝剛大婚,就提出嬪妃不合適,改口問崔氏母子近來如何。
崔疾每到過年都有恩賜進京朝賀,新豐帝對崔氏母子的一舉一動都能掌握。
回太后道:「倒樂天知命,他年西去,會按應有的禮節。」
安泰長公主的聖眷愈發的好了,因朱細細也好,韓囡囡也好,都喜歡姐姐。
后妃也親密無間,朱細細在安巴部落受傷時,韓囡囡也是照顧她的人。
……。
孩子們一天天長大,每天都在一起。上官廷雖不是輩分最高,但除去姐姐以外,最早生出來,比舅舅大三天,比樊大華早鐘點,比元大勝早月份,儼然是個帶隊的。
兩歲那年,就會指揮。
「大華大華,吃奶了。」
樊大華答應一聲。
「大勝明兒早來。」
元大勝正在哇哇大哭:「我要和在這裡睡覺……」
「舅舅,你又淘氣!」
「高興!」楚行伍拔著書房院子里的花。
相比較之下,上官玉秀氣而文靜。
……
他們三歲那年,楚雲期來見上官國舅深談:「帶行伍回原籍祭祖,他們分不開,玉兒、廷兒,一併帶走。」
上官國舅目光深邃:「這才是你的真意,你這壞蛋,你布局整整三年!就為帶我的孫子東遊西逛。」
「遲早跟你一樣天天坐書房,你還不許他們小時候出門逛逛!去看看江南月,再到長江頭。」楚雲期對門外招手,樊華一溜小跑過來:「父親,花槍在這裡。」
楚雲期握住:「比嗎?輸贏我都帶孩子們去江南。」
上官國舅啼笑皆非:「你憑什麼?」
上官夫人不能答應,離開孫子好似剜她心頭肉。太后也不能答應。新豐帝卻道:「廷倌以後是棟樑之材,應該和我一樣,小的時候出去走走。」
童年曆程,原本是悲劇下的產物,但新豐帝長大以後,每過一年,是一年的慶幸。
他了解到先帝、先先帝,都沒有出京過。也就意味著南海的月、江南的風、關外的練兵之聲,他們都沒有經歷過。
太后重視娘家子嗣,卻也要重視上官廷支撐家門,她把上官玉留下,說她是小姑娘,不必受太多的摔打。
一個月以前,江南的碼頭上留下船,依次下來四個小公子。
小孩子搖搖擺擺的,又都生得眉清目秀,看上去是一道好風景。
「排好隊。」上官廷挺起胸膛,祖父讓他祭祖時要昂著頭,他這會兒昂應該沒錯。
回頭一看,廷倌來火:「舅舅,不許玩水,跟上我!」
「高興!」
楚行伍總有幾分不買外甥賬,但是把個新得柳條子拋在水裡,邁開幾步,走到隊伍最前頭。
趾高氣揚:「我是舅舅,聽我的。」
樊大華伶俐:「你是叔叔。」
「對。」元大勝附議。
楚行伍拿眼睛瞄上官廷,繼續道:「我是舅舅。」上官廷黑著小臉進的城。
見到街道,重新樂了:「外祖父,吃加餐。」
皇帝舅舅雖總不討廷倌喜歡,但吃加餐的故事,上官廷喜歡。
楚雲期如對女兒小時候一樣溺愛他,手指呂家酒肆:「那裡。」楚行伍跟著走,還沒有進自家門呢,先跑到呂家。
「親祖父,誰是我的親祖父?」元大勝東張西望。
呂三掌柜濕了眼眶。
頭一個孩子說好歸魯王府,大勝因此姓元,叫魯王祖父並不奇怪。但聽聽這個稱呼吧,這不會是楚雲期的好意,離楚雲期挨不著,這是魯王的心意才是。
「大勝吶,我在這裡。」
元大勝喜笑顏開,走到他面前,仰起小面容:「親祖父,母親讓我帶來禮物,祖父讓我帶來禮物,也給親祖母。」
「我們作證,帶來了。」上官廷、楚行伍、樊大華異口同聲。舅舅和外甥遇上了,互相瞪上一眼。
元大勝生得體面,隨母親模樣。而周圍的人恭維的,還有元大勝以後是王爺啊。
呂三娘子收拾適合孩子的飲食送出來,見到元大勝生得粉妝玉琢,到後院落了一回眼淚,出來和三掌柜的斷言:「呂家的孩子,再沒有比大勝生得更好。」
在江南住到過完年,楚雲期夫妻帶上他們去西寧。再不去,老王準備殺到江南。
……
暗器在院子里飛舞,但總有停下來的時候。楚芊眠看看讓擒住的刺客,讓帶下去審問。
她和上官知出房門,上官國舅紋風沒動。楚芊眠向上官知說著:「這是要開戰了。」
身為攝政長公主,一年之內遭人暗殺的次數,也僅僅比國舅少一些。這一回明著來,楚芊眠似能把握住鐵木佳的用意。
上官知面沉如水:「一回比一回狡猾,這回派來的人已經混到書房院外。」
「可見幾年前瘟疫的損失,他已彌補回來。布烈雖心思不定,但鐵木佳有人有糧的話,這就想試一回。」
楚芊眠的消息來自楚雲期,也來自殿下派出的人手。歷經數年,長公主殿下積累一批屬於自己的能人,楚雲期這才放心帶上兒子回家祭祖。
當然,孩子們的小小友誼圈已分不開,也是一個原因。
回到房中地圖前面,上面標註很多。楚芊眠依然是不願意打仗,眼角見到上官知隨後而至,皺眉道:「和他談判如何?安撫下他的戾氣。讓布烈也去,可以敲打他不要輕舉妄動。」
別說是不同族而有異心,就是同族,比如大殿下元承設不也一樣生出異心。
上官知認可,小夫妻去見國舅。上官國舅過了三天後答覆,可以試試。國舅也不願意勞民傷財,安生一年是一年的收息。
……
「談判?」
鐵木佳把信捏成一小團,渾身散發冷寒。
拜長公主的還擊所賜,牛羊大批死亡,因為是病死的,還不能食用。當查明原因,是鐵木佳對安泰公主下手,以至於帶回瘟疫,有兩年裡鐵木佳權力分散。
國君不再相信他,失去財產的人也視他為眼中釘。直到幾個老傢伙相繼去世,朝中無人,鐵木佳才重新得回權力。
而在這中間他遇到的暗殺,也有多回。他手臂有兩處傷痕,來自一男一女。
鐵木佳不知道他們的姓名叫楚雲期和鐵寧馨,但能確定是安泰公主的人。
在他失去權力的幾年裡,並沒有失去耳目,長公主的權勢愈發的大了。
走到地圖前,鐵木佳只覺得憤怒陣陣湧來。一拳砸上去,吼道:「我要殺了你!」
外面有人聽到,展開笑容進來:「大人,您答應開戰嗎?真是太好了。」這是鐵木佳失勢的時候,提拔上來的將軍叫德合。
鐵木佳收回手,德合看向他手下剛才按的地圖,驚喜連連:「這是偷襲的好地方,大人,只是怎麼把他們引到這裡呢?」
「什麼?」
鐵木佳望去,見地圖上的位置是個山谷,風景秀麗但是地勢偏狹。他計上心頭,招來自己的隨從:「回信,他們想要談判的話,就在我們最好的地方見面,表示我們的尊敬。」
手指,重新點上去。
……
國舅的地圖上,沒有相應的地理圖。楚芊眠拿出來的圖,由楚雲期和鐵氏繪成。
上官知嗤笑:「看樣子適合埋伏,你去還是不去?」他眸光柔和。
「去。不應戰,會讓他們笑話。」楚芊眠盯著地圖:「但是應戰呢,會有兇險。」
「我陪著你。」上官知自然而然地道。
楚芊眠倒不是想逗他,而是從事實出發:「爹爹母親去過那裡,不如等他們回來以前,再約見面。」
上官知微微地笑:「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對於岳父不在京里也干涉掉,上官知是不會放過的。而他也有足夠的理由:「廷倌在舅祖父處玩的正好,現在就返程,他會怨你不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