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不行
衙門外面不再有喧鬧時,楚芊眠面上露出疲憊,和上官知轉身進房。有一個雜役伸伸頭,靜悄悄走開。
「張五齣門了。」
綠玉在外面回話。
在鏡子前面的楚芊眠說聲知道,繼續照鏡子。她換上士兵的衣裳,半新半舊是寫著寒酸。但是頭盔壓住的面容上,還能看出亮麗。
上官知在旁邊站著,手裡托著一盒扮丑的黃粉。聽妻子嘟囔:「還得再塗一層。」
上官知笑著給楚芊眠面上再抹一層,戲道:「其實你可以不去。」
「身先士卒的機會不能總給你。」
楚芊眠在鏡前轉個身子,這一回有了滿意。接過黃粉:「該我了。」上官知剛解下錦衣,臉上就讓撲幾下。上官知不得不把楚芊眠往後面攆攆:「老實坐著。」
夫妻裝扮完,由推開的窗戶到後院。花行劍在這裡巡邏,見到遺憾的聳聳肩頭,姑奶奶不肯帶自己去,他有什麼辦法?
用充滿懷疑的眼光給上官知一瞥,嘰咕道:「你能保護好嗎?」
上官知不理他,拉著楚芊眠就走。「格嘰」,又一個窗戶推開,楚雲期支肘在窗前,不高不低地道:「女兒大了,就不要爹爹。」
楚芊眠熱烈而又小聲地道:「爹爹看好家。」楚雲期轉為笑臉。
這是打仗的時候,衙門裡不分時候有士兵進出,上官知和楚芊眠轉到前院,大搖大擺的出大門,拴馬石早系的有馬,解下兩匹跳上去,對城外行去。
遠遠能看到衛所,楊林管轄的那個時,天黑下來,火把一個接一個的亮起,並沒有看到混亂。
一個士兵模樣的人從樹后出來:「口令!」
「楊林。」上官知報給他。
士兵欠身行禮:「見過護國王世子,我是楊林將軍親兵楊小習,我是他的親戚。」
堆笑搓手:「楊將軍說還要有個信物。」
上官知從袖子里取出拋給他,楊小習接過:「沒錯。」遲疑一下,又問:
「楊將軍好嗎?禁閉室有酒沒有,要是沒有,晚些時候我送些去,成嗎?」
「成啊,你送個女人也成。」上官知和他開著玩笑。
楊小習不再問好不好,帶他們往衛所去,壓根兒沒認出後面那個是安泰公主。
在衛所的外面,能聽到裡面放牛行般的嘈雜。上官知皺眉:「這就鬧起來了,也太早了吧。」
「楊將軍沒有回來,大家不答應,他們回來的時候就鬧起來了。」
衛所搭建的房屋,憧憧人影進進出出的,看上去隨時可以掀翻這裡。大嗓門讓聲浪如滾滾濤聲,
「我還沒有說明白嗎?安泰公主根本不會指揮,關楊將軍禁閉就是一個證據。兄弟們,眼裡還有楊將軍的跟我走,找公主要人!」
上官知皺眉:「這是誰?」
楊小習道:「魏大炮,他不會是姦細。」
上官知見他漫不經心,嚴厲的瞪去一眼:「姦細不姦細的,不應該由你說!」
楊小習有些收斂,扭扭身子重新換個姿態,比剛才板正的多。
上官知對楚芊眠嘀咕:「這就是當兵的,骨子裡再不錯的,表面上也別指望他們正經。」
楚芊眠的眸子里湧出笑意:「我知道,你也和裡面的人一樣,當我真的沒有打過仗。再說從京里調來的將軍們,哪有一個是這樣的。」
想到金勇說過的話:「這裡的人野性高。」楚芊眠莞爾。
說話的時候,他們走進去。這是很大的一間屋子,像是下雨的時候集合所用。
此時站滿人,有坐的,有跳腳的,分成幾下里吵個不停。
魏大炮個頭不小,和他的嗓音差的不遠。正對著另外幾個看似為首的人大喊大叫:「毛亮,杜應,王八蛋,你們幾個人敢不敢回應老子一聲,說你們眼裡沒有楊林將軍。」
一個青年憤怒:「爺爺叫王八擔,我生下來那天,我爹聽說是個兒子,用八擔糧食辦的洗三,不叫王八蛋!」
「你就說去不去吧?」魏大炮也瞪起大眼。
毛亮是個中年人,一看就有閱歷,不管別人多火爆,他慢條斯理:「魏大炮,你著什麼急。」
「楊將軍讓關了,夜裡也許就沒命了,你還不著急!」魏大炮吼到他面前。
眼神轉動幾下,對著上官知走來:「面生啊,兩個兄弟,你們是哪個隊里的?」
他的眼睛上上下下在上官知面上尋思:「怎麼這麼熟悉呢?」又要去看後面的楚芊眠。
楊小習箭矢般斜次里出來,把他撞得倒地,雙腳朝天摔個仰八叉,罵道:「我親戚,也就是楊將軍親戚,要你娘的亂看,他們在金勇將軍手下,聽說楊將軍倒霉,特地來看看。」
魏大炮罵罵咧咧起來:「你撞的老子大彩頭,打仗也會大彩頭。小兔崽子,小混蛋……」
邊罵邊又回到上官知面前,瞪住他,又瞪楚芊眠:「說!公主不會指揮,護國王世子是個怕老婆軟蛋,楊將軍落難了,討回他,你們去不去!」
上官知對他咆哮:「你先去,我跟上你!」
魏大炮在他肩膀用力一拍,面上有了誠懇:「成!你是兄弟。」抬手又要拍楚芊眠,上官知一抬手,及時架住他的手臂。
魏大炮一愣:「看不出瘦雞子似的,力氣不小啊。」不收手臂,反而增力往下壓。
上官知紋風不動,沒有加力氣,身子也沒有搖晃一下。楊小習隨時又要衝過來時,魏大炮收回手臂:「成啊,你不是軟蛋,算上你一個。」
大步回去,又對毛亮吼:「姓毛的王八蛋,當兵的掉腦袋碗大個疤,楊林將軍給你不錯,你去還是不去?」
趁這個機會,楊小習在人堆里擠出一條路,把上官知和楚芊眠接到一隊人中間坐下。
悄聲介紹:「這裡全是楊將軍親兵,這裡最安全。」
上官知在他轉過身後,湊到楚芊眠耳邊:「按姓魏的話,我是軟蛋呢,還是不軟?」
楚芊眠忍笑:「我不知道。」
「只有公主最知道,你記得以後為我正名。」上官知壞笑。
楚芊眠受房中氣氛感染,握起拳頭捅他一拳。
毛亮說話的時候,夫妻一起去聽。
毛亮還是慢慢騰騰:「魏大炮,你天天吃的是楊將軍肉,喝的是楊將軍血嗎?」
魏大炮後面有一個人陰陽怪氣:「毛將軍平時和楊將軍稱兄道弟,這是怎麼說話?」
「江小貓,我沒有說你。」毛亮盯著魏大炮:「你說,你平時吃的是什麼,花的是什麼?」
魏大炮快活的笑:「老子的軍餉,毛亮,你比老子當兵晚,陞官卻在老子前面,但是別在老子面前擺架子,說吧,你什麼意思!」
「你吃的是軍餉,憑什麼他娘的不服公主,不服護國王世子?」毛亮嘿嘿冷笑:「長公主護送皇上還京的時候,護國王世子四處奔波說服當官的表忠心,老子就是那個時候聽了他的話,跑來當兵。你憑什麼說護國王世子是軟蛋,他單槍匹馬暗殺益王麾下時,你魏大炮還在難民里打擺子呢。」
魏大炮性子直:「老子沒生過那病。」
「發抖!」毛亮撇嘴:「話都聽不懂,還總想挑尖。」
楚芊眠悄問上官知:「你認得他?」上官知還沒有回答,魏大炮問道:「原來你姓毛的是護國王府的狗,你不是說也是難民堆出來?」
毛亮冷笑:「老子是楚姑娘麾下難民堆里出來的人,打益王那一戰,就有我。」
魏大炮身後那個又陰陽怪氣地道:「難怪,長公主早早就在楊將軍這裡安下細作,兄弟們,我們都讓他騙了,揍他!」
一句話點燃無名火,爆發出無數呼聲:「揍他!」
毛亮抽出寶劍跳上桌子,罵道:「陣前嘩變掉腦袋!」大家都看他的時候,陰陽怪氣發出一聲慘叫:「啊……」
眾人驚駭之下,見有人推他出來,劍尖從江小貓的胸前透出。
「是毛將軍的親兵!」
魏大炮震撼中氣得渾身哆嗦:「毛亮,你怎麼敢動手殺人!」
「魏大炮,你跟著楊林出生入死,我能明白!你想見他,我陪你去!不過大家吃著軍餉,卻鬧事的去了,魏大炮,你這是要把全衛所的兄弟都葬送嗎?」
毛亮說著話,有十幾個人從人堆里擠出來把他圍住,手中刀劍對著四面八方。
楊小習低聲介紹:「這是毛將軍的親兵。」
而在房屋外面,呼聲雷動:「魏大炮,你敢動毛將軍,咱們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魏大炮猶豫一下以後,又火了:「大傢伙兒說的是楊將軍受到的不公,與吃不吃軍餉有什麼關連!我們要當兵,軍餉是應該的!」
毛亮目光炯炯:「你背後那個是誰?剛才對你說話的人是誰?還是你們幾個,一、二、三、四、五,都他娘的鼓動魏大炮,自己卻不敢冒頭!」
他流露諷刺:「魏大炮,長點心吧,別人不敢說的話都由你說,你還以為你挺美。這可是打仗的時候,亂煽動的是姦細!」
讓魏大炮指責的另外兩個,王八擔和杜應連聲說是。
魏大炮有些傻眼,下意識對著身後望去,他身後站的人還真不少,七嘴八舌的人也多。
王八擔抓住機會不放:「魏大炮,你有的是人一夥兒,為什麼每回都是一個人出來亮相。都拉出來亮亮,讓我們看看是驢是狗,要想說服我們,一起來不更好嗎?」
「我,我不記得剛才是誰在說話。」魏大炮一直以為這種場合下,說話提示的都是江小貓。
但這個瘦弱所以打架總不往前,別人都覺得不放心上的小貓倒在地上已經死了。
楚芊眠看著幾個縮身的人,同時見到上官知目光也流連過去。他和楊小習說著什麼,楊小習報出幾個名字。
「抓……。」上官知說出一個字,手臂一緊,讓楚芊眠抓住。
「別抓。」楚芊眠緊迫的道。
這和來前制訂的計劃不符,但上官知不用明白,他會瞬間變成支持。對楊小習打個手勢,楊小習疑惑了:「楊將軍交待我,要打仗了,各處排除姦細,今天到我們這裡,這又怎麼了?」
楚芊眠歪歪腦袋,示意他們到外面去說。楊小習吃力的又擠出一條道路,讓魏大炮見到,正沒處出氣的魏大炮吼道:「小習,你當逃兵!」
上官知回應他:「傻大個兒!好好的和毛將軍斗,斗贏了,我就跟隨你會護國王世子那個軟蛋。你要是不贏,你他娘的真軟蛋!」
楊小習咧嘴笑了,在這裡的人除去護國王世子帶來的人以外,應該只有他知道說話的這個其實是護國王世子。
他揮舞拳頭:「魏大炮,你是個光說不練的軟蛋。說到現在,你還原地沒動彈。」
楊小習美美的,覺得自己挺會巴結。
但是擠到屋外以後,護國王世子毫不客氣地讓他放風,和帶來的人低聲商議,沒有他這馬屁精的份。
楊小習悻悻然,乖乖的守著。
「這裡風水不錯,別抓姦細,讓他們好好在這裡養著。」楚芊眠在暗處時,眸光有如星辰。
上官知覺得妻子怎麼裝也不像當兵的人,但裡面那些人竟然一個沒有看出來。
微笑道:「你想怎麼樣?」
楚芊眠笑出幾顆白牙:「回城說,在路上我可以想的更周全些。」
回去的路上,上官知就不時的問一聲:「不需要幕僚嗎?真的不需要幕僚嗎?」
楚芊眠就回眸一笑,有些得意。
夫妻回到衙門,沒有回房,來到禁閉室。打開門,撲面先是一股酒氣。楊林樂呵地道:「世子爺的酒不錯,怎麼樣,我營里的姦細肅清了吧?我擔保過的,毛亮賊小子平時看著不服我,其實是障眼法。這是關城,細作如牛毛,沒有後手怎麼行?我這招不錯吧,再給一袋子酒,我和毛亮那小子喝。」
「你這招不行。」楚芊眠的回答讓楊林暴跳。
「不可能!往年我都是用這招數清姦細,從沒有失算過。我對殿下稟報,這是我的得意招數獻給殿下。」
他不服氣梗著脖子。
楚芊眠一字一句:「你攆走多少姦細,沒過多久又來了。這一回要想贏的輕鬆,你得給我養姦細。」
「養姦細?」楊林懵住。以他性子不耐煩:「一刀殺了多痛快。」
「你得給我養好姦細,讓他們按我要的傳信回去。」長公主殿下擺出得意洋洋:「這是我慣用的招數,不信你問世子,他從來欽佩我。」
上官知尋思下,要在不熟悉的將軍們面前擺威風,也不需要把丈夫的名聲搭上吧。
但見到妻子杏眼圓睜,威脅隨時就到面前,上官知心想自己反正已軟蛋了,再認一筆也不多。
追捧道:「楊將軍,論智計你怎麼比得上大敗益王的公主殿下?」
楊林讓震住:「是嗎?我是跟曹新的人,曹新當年投靠益王,是他服益王的能耐。其實我看益王不行。這樣說來,我和公主殿下的智計就差不多。我若是反對公主,不就推翻自己?」
上官知和楚芊眠都哭笑不得,這位還真的敢說,幾句話就把自己又上升到新高度。
但是只要達成,倒不必計較楊林的自我吹捧。就像上官知不會在乎別人說他軟蛋一樣。
夫妻屏氣凝神,應該這就少佔哈口氣的地方,給這位更多的地方吹噓。
楊林一拍大腿:「成,我答應了。」把袋子里酒往嘴裡倒,看他架勢是一氣想倒完。
「咕咚咕咚」,酒香散開來,袋子空下去。楊林放下來,希冀地道:「再加兩袋子酒,行嗎?」
上官知忍無可忍的鄙薄他:「你起勁兒陞官,有那麼一天調到京里,我管你足夠。」
他帶出來的並不多,天冷禦寒用,夫妻自己都覺得不夠,沒想到又多出一個費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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