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糟蹋詩人

作者：伊沙這個時代糟蹋與作踐詩人的自覺是公有的，形式是豐富的，充滿合謀的力量。當我在電視上眼見著徐志摩變成了黃磊，我便一下洞悉了這個秘密。請仔細地分辨詩人與當代主流文化的結合部，或許這個偽劣的電視劇便是一個最好的證明。他必須有三個女人的環繞與簇擁才能與當代的觀眾見面，所以我們看到的詩人就成了這樣一個婆婆媽媽的小丑：周旋於三個女人之間，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總把脆弱當飯吃，時時為芝麻大點兒的破事兒多愁善感——多愁善感也正是當代主流文化對一個詩人的最高理解當我看到黃磊冒充的徐志摩坐在一列舊時代的火車上端著個小本用一個粗大的自來水筆一筆一劃寫詩的時候——我想這幕景象（也算是一個縮影）對於過去什麼也沒有說明，也只代表當代主流文化的智商。說句不好聽的，連漂亮都不是的，連漂亮也演不出來，因為從根本上說，徐志摩的漂亮與黃磊的漂亮有著檔次上的不同，具體說人家老徐的漂亮起碼是有氣質有風度的，而當代當紅小生黃磊——你別以為所謂男性的漂亮只是演得像個女人。同樣的原因，我們看到每一個演員演出的周恩來都有點怪怪的，都沒有紀錄片中的本人來得順眼。徐志摩當年講課時眼望天花板的習慣是他的學生卞之琳在一篇文章中告訴大家的，我們的電視人也知道這個細節就想讓演員演出來——可是呵！你有無搞錯？人家老徐眼望天花板時是在講課，而這個黃磊則被弱智導演安排成一言不發地望著窗外（這個徐志摩還在為陸小曼的家事煩惱嗎？），像一個不務正業誤人子弟的大學教授。你就是存心想糟蹋與作踐詩人也不是這個法子呀！何況徐志摩也並非是多麼傑出的一個詩人，就算你真想以一種嚴肅的批判的角度入手那也很容易。歷史上說他「只有三首半好詩」是對的——你甚至都不用說他這「三首半」也不好。他創作中所潛伏的諸多問題與他性格中的許多悲劇因素有關，在所謂「愛情」的問題上，他是輕浮的；但同時又是一個對朋友忠心耿耿熱情如火的人。他是一個學貫中西的教授，但同時又是一個帶著諸多舊時才子氣的現代詩人。人是一個矛盾體，一個詩人就更是如此。你盡可以揭示這種矛盾，而且他還是一個在那個時代就喜歡並且是有條件飛行的人——他最後的結局與此有關，這裡面可以挖掘出許多用來增援主題和藝術感染力的東西……不要糟蹋與作踐詩人！作為一個詩人我想發出這樣的警告:在你們沒有真正地進入詩歌之前不要隨意表現你們心目中的「詩人」——因為那一個詩人極可能是一個傻瓜——而一幫費了老鼻子勁才表現出一個傻瓜的人們又是什麼呢？最好的辦法還是和主流文化一起拋棄它，千萬別在你們吃飽了打嗝兒的時候再把他想起來然後拎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