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刑具人偶「愛別離」】
今夏和陸繹才步出兇險的桃花林,山腳西側突然拐出一大隊人,馬車上架著一面大鼓,旁邊還有許多人手中拿著銅鑼。
方才在桃花林中聽見的那些動靜,難道是他們弄出來的?
她詫異地上前,朝領頭那人先施了一禮,問道:「這位大叔,失禮了,方才我二人在桃花林中聽到鑼鼓聲,可是你等所敲?」
領頭者是一位留著花白鬍須的老者,一聽說他們方才在桃花林中也嚇了好大一跳,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們,見他們都好好的才鬆了一口氣,「你們在桃花林中沒遇見蛇嗎?」
「遇見了,後來蛇聽見鑼鼓聲就全跑了,不過,那些野豬和野兔是怎麽回事?」
「哦,這是此地的風俗,每年驚蟄和白露過後,用鑼鼓聲將附近野地里的野豬和野兔趕入桃花林中,林中的桃花仙享用過後就能保佑林子附近的村子一年平安,不受蛇害。你們在林中居然能全身而退,定是桃花仙保佑啊。」
今夏聽了連連點頭,「就是啊,我們還見著一身紅衣蟒袍的仙者置身在紫紅祥雲中。」
馬背上的陸繹始終沉默著,一直沒接話。
老者一聽,驚喜交加,「未想到兩位這麽大福分,居然能見到桃花仙。」
她笑咪咪地繼續說:「仙者的面目特別慈祥親切,還和我們說了好多好多話呢……」
見她又是瞎話信口拈來,陸繹生怕她胡謅得太離譜,直接打斷她,朝老者道:「只可惜仙凡有別,我們又天資愚鈍,一句都沒聽懂。」
「誰說……」今夏迫於他的重咳只得改口道:「誰說不是呢,太可惜了。」
白須老者讚歎道:「兩位果然是有大福氣的人,之前入林者非死即傷,兩位不僅沒事還見到仙者,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可喜可賀啊!」
「多謝多謝,雖然我聽不懂仙者的話,但看得出仙者十分喜愛鑼鼓聲,此風俗一定要保持下去。」
辭過白須老者與眾人,她牽著馬繼續前行,總算是將事情想明白了。驚蟄過後,蛇蟲蘇醒,正是最餓的時候,村民將野豬野兔趕入林中,避免群蛇外出覓食傷人。今日還真是機緣巧合,要不然只怕他們倆此時此刻已經葬身蛇腹。
「大人,咱們的運氣可真不錯。」她笑嘻嘻回頭朝陸繹道。
他更正,「是你的運氣不錯。」
「是是是……」
牽著馬,今夏回首望著那一片漫爛桃花林,想起今日遭遇,有感而發道:「小爺就知道小爺命大。桃花塢上桃花庵,桃花庵內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卻把桃花換酒錢。」
白坯土一錢半,白芷取浮者去皮、一兩,碎珠子五分,麝香一字,輕粉二錢,鷹條五錢,密陀僧火煆七次、一兩,金箔五片,銀箔五片,硃砂五錢,片腦少許。將以上研為細末,再用上等定粉入玉簪花開頭中,蒸,花青黑色為度。取出將兩者配兌,則得珠子粉。
翟蘭葉取了珠子粉倒在掌心,待丫鬟用銀挑子點上水,香粉在掌心化開再抹上雙頰。
「桂兒,你看我是不是比從前憔悴多了。」她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像在審視一件瓷器似的,不放過任何一點瑕疵。
桂兒笑道:「哪有,姑娘從前的神態還有些孩子模樣,現下脫了稚氣,更勝從前。」
手指輕撫著面頰上微微閃爍的芒澤,鏡中人頰色艷麗,整個臉龐光彩生輝,卻仍是一臉的不確定。
「可如果他就是喜歡孩子模樣,怎麽辦?」
「姑娘,你也太操心了。」桂兒替她重新理好鬢角的髮絲,「要我說啊,男人都是一樣的,姑娘這樣的品性相貌,誰人沒有不傾倒的。」
翟蘭葉取了眉筆,幽幽嘆道:「你不懂,他與那些人都不一樣。」說罷,她看向鏡中,再次將柳眉細細描過。
桂兒見狀,知道再怎麽勸也無用,笑著搖搖頭問道:「姑娘,昨兒你挑出的三件衣裳,我都仔細熨過了,只是姑娘到底要穿哪件呢?」
翟蘭葉回身望向那三件衣裳,心中揣測著他的喜好,一時也難以決斷。
「這幾件都是今年開春新裁的衣裳,我覺得銀紅的這件就不錯,穿著襯得人嬌媚。」桂兒看著她的神色,又指著另一件道:「這件天青的如何?摸著又軟厚又輕密。」
翟蘭葉仍是搖頭,吩咐道:「你去把箱底那件秋香色的長襖拿來。」
桂兒依言去取了來,「這件倒是嶄新的,只是上頭的花色樣子也不是現在時興的了,姑娘是要穿它嗎?」
接過長襖,手指細細摩挲過綉紋針腳,翟蘭葉靜靜地端坐束腰鼓凳上,眉間若蹙,陷入了深深的思量中。
桂兒素日看慣她這個模樣,便由著她出神發獃,並不打擾她。
直過了半日,自鳴鐘「啾啾」叫了幾聲,翟蘭葉恍若如夢初醒,下定決心起身,自言自語道:「就是這件了,我雖不敢奢望什麽,但若他……」雖未再說下去,她的雙頰卻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眉目間含羞帶怯,盡顯小女兒嬌態。
沈氏醫館後院——
「什麽你又去了」
若不是雙手正攪著麵粉,生怕弄髒了,楊岳真會直接揪她的耳朵。
「你小聲一點,別大聲嚷嚷。」今夏安撫他,「小爺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什麽事都沒有。你聽我說,那對男女不是我的幻覺,我找到那女子的腳印了。」
他詫異道:「腳印?你不是說那女子已經死了,沒找到屍體嗎?」
她搖頭,皺眉道:「我也覺得奇怪,我印象中男子站的位置沒有腳印,但有被重物壓過的痕迹,女子的腳印則在旁邊,是不是很奇怪?」
「那個男人沒死,然後抱著女人離開了桃花林?」他揣測著。
今夏嘆著氣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兩人都葬身蛇腹。你沒見過那蛇,簡直大得離奇,都能把一頭野豬生吞了,還有牠的一群徒子徒孫們,一想起來就全身起雞皮疙瘩。」
「你還遇見蛇了?這時候的蛇才剛醒,最凶了。」
「要不怎麽會說小爺命大,自有金甲神人護佑呢?你倒是快點,我等著吃面,記得打個雞蛋啊,我先去看看頭兒。」
她趕在楊岳出言教訓之前就閃出去,一溜煙到了楊程萬住的廂房,在門外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待聽見裡頭的人應了聲才推門入內。
「頭兒,好點了嗎?悶不悶,要不要我去找一些閑書來讓您解悶?」她搬了小凳往床前一坐,笑咪咪地看著楊程萬。
打小看她長大,見她笑成這樣,他微眯著眼睛,「在外頭闖禍還是惹事,這麽心虛?」
「看您說的,您在這裡養著傷,我不會做那些讓您操心的事,我有那麽不懂事嗎?」她看楊程萬的神情,主動道:「得了得了,我告訴您就是了,這兩天也沒什麽事,只是在桃花林裡頭發現一對男女,那女子……」她嘰哩呱啦地將事情都說了一遍,理所當然隱去了桃花林中有毒瘴和蛇的事情。
聽罷,楊程萬深皺眉頭,問道:「你方才說那女子是赤足,而男子的所在位置則有被重物所壓的痕迹?」
「嗯。」她點頭,「所以我才覺得這事透著蹊蹺。」
「你將女子腳印和重物壓過的痕迹畫出來給我看,形狀位置不可有誤。」他吩咐道。
「哦。」儘管不明白頭兒的用意,今夏仍是乖乖向醫僮借來筆墨紙硯,伏在桌上將圖依照原樣畫了出來,吹乾墨蹟之後遞給他看。
楊程萬看了片刻就又問道:「那男子可有何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