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村（三）(2)

劉發林還想擴大豬場的規模，雪花很贊成。劉發林說：「咱還是從老家叫上個親戚來幫忙吧，這邊的人總覺著靠不上。」雪花說：「那就叫我家的倆老人來吧，我大哥大嫂把他們氣得在家呆不住。」劉發林冷笑著說：「你爹他好意思來？當年把咱逼得走投無路!」雪花說：「人老了，不說他們以前的事了。」劉發林說：「你說叫來就叫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保險熱情接待，叫老傢伙慚愧死。要說，咱還真得感謝他老人家，不是他逼，咱還不會跑出來，也沒有今天這好日月。」雪花說：「看把你能的!」其實她心裡也有這些意思。當初雪花爹逼著劉發林要彩禮，要來彩禮好給兒子娶媳婦。劉發林和雪花是私奔出來的。雪花往老家打了個電話。過了幾天，劉發林的岳父文老漢和老伴就從老家趕來了。劉發林對老太太很熱情，對老頭子則一會兒給個熱臉，一會兒給個冷臉，故意刺激老頭子，讓他反省，叫他慚愧。文老漢可能真的慚愧吧，不管劉發林給他熱臉冷臉，他都不吭聲，只管埋頭幹活。鬆土、澆樹、餵豬、掃圈，忙了園裡的活，忙豬場的活，從早到晚，一刻不消停。嫁接雪棗要趕時令。時間緊，任務重。早上，天微微明，劉發林就吆喝大家起床，天昏地暗幹不成活才讓收工。大家都說劉發林是半夜雞叫里的周扒皮。可劉發林讓大家吃的好，民工們吃肉，劉發林自己一家吃山韭菜，而且工錢也給的及時，所以民工們也捨得出力。劉發林白天跑前跑后和大家一起干。春天裡，滿山遍野花香鳥語，杏花開過了，桃花開，桃花開過了，梨花、蘋果花又開了。去年飛走的燕子也飛回來了，一天到晚忙著加固老窩。劉發林在自己的花果山上忙碌著，心花怒放，就像這春天的山坡。劉發林老婆累得腰疼，晚上，劉發林一邊給老婆捶腰，一邊悄悄給老婆算賬：今年杏、桃、梅子、小雜果的收入不會比去年少，又有一部分蘋果樹掛果，花椒也要有收成。還有，大棗的產量也要增加，雪棗如果也能嫁接成功，那就更有錢圖（前途）了——對了，還要出欄三十多頭肉豬。這時候，劉發林的腦海里會突然跳出喬。他想，媳婦說得對，和喬相比，自己真的就是癩蛤蟆。癩蛤蟆註定吃不到天鵝肉。越是吃不到越是想吃。劉發林總是夢見喬。一夢見喬，醒來就要和媳婦弄事，媳婦太瘦，有點硌人。這時候，劉發林腦海里就浮現出喬圓乎乎的小屁股。因為忙——也因為在上頭有了靠山，劉發林沒有到新組長那裡認卯。小鬼難纏，閻王好見。以後就認住鄉里的黃書記，其他人管球他哩。劉發林這樣想。麥子黃梢的時候，鄉里的黃書記領著一群幹部上山來了，黃書記介紹說：這是胡專員、這是錢書記、劉縣長，這是地區林業局葉局長……劉發林是有見識的人，介紹到誰，就笑呵呵彎下腰跟誰握手，照著黃書記事前交代的，說好不說孬，說大不說小。領導問這幾年一共投入多少？劉發林說，算下來差不多有三四十萬。領導問，今年能收入多少？劉發林說，二三十萬吧。領導又問，你為什麼要在這裡投資？劉發林說，你們這裡的交通便利，政策好，領導思想解放。幹事創業的環境好，說得幹部們都哈哈大笑。笑過了，胡專員說：「錢書記、劉縣長、葉局長，劉發林同志可是個好典型啊。劉發林同志把一面荒坡變成了花果山，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特別是引進的雪棗，這個項目好，現在蘋果太多了，價格一跌再跌——雪棗這個項目一旦成功，對我們進一步調整林果業結構，將產生很大的推動作用。我們要大力支持劉發林幹事業啊。發林，發林，劉發林同志肯定要在林業上大發一回。」劉發林這時候趕緊說：「感謝領導關心支持，要是再有點資金——」胡專員說：「這樣的典型應該支持。」錢書記馬上接著說：「沒問題。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縣又被列入全國貧困縣了，以後給上頭要錢容易了。劉縣長，扶貧款下來，先給老劉解決點。」劉縣長說：「黃書記，你們抓緊把老劉的材料報上來，扶貧款馬上就到。」黃書記連連點頭；劉發林連連道謝。胡專員語重心長地教導劉發林：「老劉啊，領導支持你，你呢，也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不僅要自己致富，還要帶領村裡的群眾共同致富。」黃書記說：「老劉在這一點上做的不錯，全鄉蘋果樹的高接換頭，就是老劉貢獻的接條。今年老劉又試著嫁接雪棗。全縣第一個。」胡專員教導隨行的幹部們：「以後，村裡配班子，要注意配上像老劉這樣的人。他們本身有致富能力，同時又能夠帶領群眾共同致富。」那天，王全邦支書、李拴木主任和組長馬占山也跟來了，劉發林忙著應付鄉里、縣裡、市裡的大領導，只顧得跟他們點點頭，握握手，從頭到尾也沒說句熱乎話。聽胡專員說，以後村班子要配進劉發林這樣的人，三個人心裡都不自在。大領導走了以後，劉發林請他們到屋裡坐坐，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說，不了，不了，回去還要開會哩。出了園子，李拴木說：「你看劉發林那樣，好像他也成了大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