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村（十一）(4)

劉發林說：「根本沒有!」又問，在縣裡跑事時候，是否請黃書記和吳鄉長耍過小姐？劉發林說：「放他娘的屁，哪有這事？」又問，是否說過這話：「幹部們是狗，從鄉到縣都叫我喂熟了，誰敢不替我說話？」劉發林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誰說這話不是人日的!」侯書記說：「好!好!好!坐下來，坐下來。就憑你這義氣勁，你的事我管定了。老劉，你啥時候見了黃書記，替我說句話。他總以為是我搗了他。其實，我可沒成心搗他，我是想著他在領導跟前有面子，想叫他探探路。誰想到，他挨了一頓訓，回來就和我別勁。老黃這人其實不賴，我就不信他收了你的錢。」侯書記的黑眼珠轉得飛快，「老劉，給你說吧，我已派人到村裡探聽了一些情況，我明天就帶人上山，親自處理這事。這是涉法事件，他們要是識相，立馬把園子歸給你，也就算了。如果不識相，就抓他狗日的。至於搶走的蘋果，那損失怕是一下要不回來。你要有心裡準備。」劉發林說：「十幾萬斤蘋果，三四十萬哪。」侯書記說：「沒有那麼多吧？我了解了一下，他們賣蘋果的錢，交十二三萬的統籌提留，還了基金會十二三萬貸款，就沒有了。加上每家分的五百元，也不過二十六七萬。」劉發林說：「決不止這個數。我的果子都是紅富士，在山上還兩塊錢一斤。要是雇車拉到廣州，還能多賺好幾萬。要是放到春節前出手，還能多賺十來萬。」侯書記說：「是不是？也可能他們急著脫手，賣賤了。也可能有人從中貪污了。總之，錢這事，你得有心裡準備。」劉發林說：「這錢要不回來，我可就破產了，我這果園一年投入二三十萬，現在還欠著人家三個月工資——」其實沒欠，劉發林急了，不由自主又說瞎話。這時候，有人進來向侯書記彙報工作，侯書記說：「老劉，就這樣吧，有啥話，咱明天見面再說。我已下了決心，明天就帶人上去，解決不了，我他娘的就不下山。」侯書記個子不高，精瘦，脾氣卻很躁。很像個敢辦事，能辦事的人。然而，領導們的話往往靠不住，這並不是說領導們不守信用。而是領導們需要管的事情太多。他們日理萬機，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蹦出個更要緊的事，打亂原來的安排。侯書記這一級領導，別看級別不高，也忙得很。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千條線都要穿進他這一個針眼裡，難免顧此失彼——其實也不能說是顧此失彼，而是要分個輕重緩急。侯書記原本說好第二天上荒地村，可晚上縣委通知，說省里的計劃生育檢查抽籤抽中了山前鄉，全縣只檢查三個鄉，三個鄉代表全縣。這事太大了，侯書記連夜忙著安排這事，又叫秘書給劉發林打電話，說這兩天全力以赴應付檢查，上不去了，讓劉發林再等幾天。上午，侯書記又抽出空親自給劉發林打電話，讓劉發林不要再到處寫信上訪了，再等幾天，他一定把這事處理到底。劉發林只好說，等幾天就等幾天。只要你能給解決問題，我何苦跑著上訪？我吃飽了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