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村（十二）(2)

雪亭送劉發林出來，劉發林小聲說：「不管咋說，咱是去求人家，吃飯吸煙少不了。」雪亭看看劉發林，沒有吭聲，就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張一百元的票子，飛快地塞進劉發林的口袋裡。雪亭的臉真白，牙也真白，脖子也真白。怪不得雪亭的小名叫白女。雪亭身上的味真好聞。雪亭的手在劉發林褲子口袋裡一插一抽，劉發林身上就像通了電流，熱刺刺渾身往外冒火。劉發林已經好久沒有和媳婦過**了，那東西一下就膨脹了。劉發林趕緊跳上摩托車，彎著腰發動摩托車，生怕雪亭看出來。雪亭不知道劉發林的狀態，還勸他小心，不要騎恁快。劉發林順路先拐到鄉里見侯書記。上次見侯書記，侯書記的態度那麼堅決，給了劉發林很大的鼓舞。他雖然沒有實踐第二天就上山的諾言，但也情有可原。碰上了計劃生育大檢查，誰也沒法。可是，檢查組走了幾天了，侯書記也不上去。劉發林這兩天已經有點著急，想給侯書記打電話催催，又想到兩人上次雖然談得不錯，但畢竟沒有交情，只好忍著。心想，也許他又遇到了什麼要緊事？劉發林估計的不差——壞事情總是一猜就准。劉發林在鄉政府大門口正碰上坐車外出的侯書記。聽說劉發林要到縣裡找石主任，侯書記說：「老劉，聽我說，打道回府吧。今天在鄉鎮企業局集資的人都到縣裡鬧事了，把四大班子的大樓都包圍了。縣委通知各鄉去領各鄉的人。你想，石主任這會兒還能顧上你的事？回去吧。」見劉發林還在猶豫。侯鄉長說：「要麼這樣，你把摩托車放到院里，擠到我的車上，到縣裡瞧瞧。走吧，路上咱倆再嘮嘮。」劉發林不想轉回頭上山，就照侯書記說的，鎖了摩托，擠到侯書記車上。侯書記說：「咱鄉也有一百多戶人家在鄉鎮企業基金會存了好幾十萬。現在基金會的錢都放飛了。這些人取不出錢，已經在鄉里鬧了幾天，今兒一大早，就趕到縣裡了。咱鄉里的基金會也是個定時炸彈。錢主任給我說，也有一百多萬收不上來。不過，咱這基金會是當時國家叫設的。有政策。真出了問題，咱也不怕。鄉鎮企業局搞的這個基金會，完全是他們自己胡球弄的。鄉鎮委老魏前兩年耍多大？五十多了，又去割了雙眼皮，帶著兒媳婦到處耍，美國耍了飛德國，法國耍了飛日本，這會兒和兒媳婦跑哪兒了，誰也說不清。辦的是去香港護照，一到香港就沒影了，說不定人家這會兒正在哪個小國家玩得美呢，這個老傢伙……」一路上，侯書記東拉西扯，就是不提劉發林的事。劉發林也強忍著不問。他隱隱地感到，侯書記好像在躲著那事。到了縣裡，好傢夥，縣委大院里站滿了人，少說也有好幾千。人們情緒激昂，吵吵嚷嚷，像一鍋滾水要頂掉鍋蓋溢出來。劉發林心裡不由得一陣騷動，心想，日他媽，逮住裡面當官的捶一頓才痛快。侯書記跟石主任聯繫，石主任說，領導們正在跟儲戶代表談判。原則是一個鄉一個鄉地解決。現在正在談，談好了，各鄉再領各鄉的人。侯書記說：「人都混到一起去了。到哪兒找咱鄉的人？石主任凈**胡說。」侯書記幾乎沒有眼白的黑眼珠骨碌碌亂轉。「老劉，這陣勢你可看見了吧？你那事也不好辦。他娘的，分你園子的人太多。把他們逼急了，他們也來這麼一鬧……」劉發林已經感到侯書記的態度有了變化。劉發林說：「他們人多就可以胡作非為了？」劉發林帶了火氣。侯書記說：「你**小聲點，你是想挨打不成？叫他們（侯書記指指院子里的那些人）聽見了，還以為你說他們呢？他們這會兒可正在火頭上。捶你一頓，白挨!」劉發林說：「我聽說，你請支書、村長和馬占山喝酒了。馬占山肯定給你說了我的事。」侯書記說：「老馬倒沒有說什麼，他說，他也覺得分你的園子不合適。是幾個群眾代表領著乾的。王全邦和李拴木倒是說了你的事，他們說，村裡人分你的園子雖然不合法，卻也合情理。所以，他們也不好管。」劉發林冷笑著說：「合哪門子情理?侯書記，聽你這麼說話，你也不想管這事了。」侯書記說：「不是不管，是在考慮怎麼管。這事是有點複雜。這樣吧。你見見石主任和年官，看他們有什麼好辦法。我估計你這事，最後怕還得打官司。」正說著，聽見石主任站在二樓的平台上用電喇叭喊：「我是縣信訪辦主任石碾子。請大家安靜一下，我給大家說幾句話。」下面的人亂嚷嚷：「石騙子，滾你娘回去。我們要見錢書記——」石主任說：「鄉親們，我是騙子，但今天不騙你們。現在請縣委錢書記給大家講話。」錢書記說：「各位儲戶朋友們，請大家相信政府。我們已經和你們的代表談好了，縣裡正向上級反映，爭取上級的支持，下個月首先兌付大家百分之十的存款。大家也要體諒政府的難處……」錢書記講了以後，一個代表也對著電喇叭講了一通。人群這才慢慢往外走。石主任對著電喇叭又喊：各鄉鎮黨委書記到五樓會議室開會。各鄉鎮黨委書記到五樓會議室開會。侯書記說：「老劉，你先去見年官吧。他對你的事很關心，跟我打過兩回電話。快散會的時候我再給你打電話，你來堵老石。」侯書記拍拍劉發林肩膀：「老劉，別著急，性急吃不了熱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