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村（二）(2)

劉發林不在場，劉老師也被氣走了，再沒有人替劉發林說話。大家想咋說就咋說，想咋罵就咋罵，馬老六跳得最高，捎帶著連三興也罵了，一口一個娘那腳，說劉發林肯定給了三興好處，三興就是荒地村的賣國賊李鴻章。三興死了，三興家也不用交統籌提留，三興媳婦原本並沒有來開會，可不知誰把會場上的情況報告給了三興媳婦。三興媳婦噔噔噔闖進會場，對著馬老六劈頭蓋臉就罵開了：「馬老六，你娘個腳，你這個歪脖子老絕戶頭，災難頭上，你連老婆娃子都不管，你還有臉往人場站，你就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樣!」罵了馬老六，又回過頭來罵李鐵山等人。「這時候，你們都長嘴了，你們都罵三興，那時候你們咋不包？那時候你們的嘴擱哪啦!都擱屁股底下啦!賣國賊，賣國賊，賣你媽的B啦，劉發林他兔孫發財，叫我一家挨罵，他兔孫也不得好死!我一家得啥好處啦？就圖得那五十塊錢燒紙錢？有意見，三興活著你們咋不放屁？三興才進墳墓幾天，你們就掘屍揚灰，給你們說，三興可不是好惹的，當心半夜去索你們的魂。兔孫們也別想著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三興是獨枝，老娘可有五兄弟，老娘立到房頂吆喝一聲，娃他舅們上來打斷你們的狗腿。」罵完又恨恨地瞪了馬占山一眼，才噔噔噔走出去。三興媳婦這一罵，把大家都罵啞了。大家被罵啞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是當時那片荒地確實沒人承包，才讓劉發林包的，三興媳婦狗日話說得難聽，可都是事實；其二是三興媳婦的娘家弟兄們確實厲害，誰也惹不起。大家先看馬老六，馬老六歪著脖子紅著臉，卻不敢咋呼了。李鐵山平常死牙臭嘴不讓人，這會兒也是伸著脖子說不出話，憋得臉發青。大家都把目光聚到馬占山臉上。大家吵吵的時候，馬占山低著頭抽煙不吭聲；三興媳婦進來破口大罵的時候，他也是低頭抽煙不吭聲。這會兒見大家都看他，這才慢騰騰地說：「咱村的事，就是這，劉發林這事下去再說，不過——」馬占山故意停了停，才接著說：「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不能說三興以前做的不對，但啥事也不能一成不變，走到哪噠說哪噠。老少爺們回屋都想想——這統籌不能不交，我明天就去貸款。現在貸款也不好貸，不管我跑腿貼煙錢作多大的難，這回獎的錢，我一分錢不要，都給大家。誰還有啥說？有啥說就說，沒啥說咱就散會啦。」想到貸了款，以後還得往大家頭上攤，人們都不大情願，可是更不願叫「夜襲隊」進村，沒法，大家只好乾罵一陣，散會，由馬占山弄去。馬占山貸款交了全組上半年的統籌款，鄉里獎了馬占山一筆錢，馬占山說話算話，一分錢沒要。荒地村每人都分到了六元八角獎金，雖然羊毛出在羊身上，可領到獎金后大家還是感到怪美。馬占山再三強調，獎金這事得保密，傳出去別村群眾會有意見。因為鄉里說這錢是獎勵村組幹部的，別的組都是組長悄悄落下了。有人就問：「以前三興也落不少吧？」馬占山說：「人都不在了。還說這幹啥？」大家背後都說，新組長就是比老組長強。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