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雨夜出逃
天色漸暗,雲急急地聚攏起來,壓抑著整個長安城,一陣風吹過,將地上的梧桐葉子卷的漫天都是,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
陸乘風輕輕將門掩起來,躡手躡腳地下了樓,在大堂巡視了一圈,意外地發現居然沒有人,沒有多想的他便急匆匆地繞道後院預備車馬。離城門關閉還有一個時辰,這時間雖說不上緊張,也沒那麼寬裕,套好馬與車之間的繩索,就打算趕緊上樓。
但這一切卻被站在後院暗角的江逸舟看了個遍,在乘風打算閃身的一瞬間,肩膀卻啪地一聲被他握住了。江逸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得出了結論:「你要幫他出城?」看到了街頭巷尾貼的告示,他已清楚了那人使臣的身份,只是還有些好奇,為何乘風對他這麼上心。
乘風的肩膀被控制住,面色上有一些驚慌,卻還裝作淡定道:「是啊,想必江先生不會阻攔我吧。」
逸舟打量了一番他這馬車,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打算怎麼出城?」若說那輛馬車,卻與一般馬車不同,車的底部被分為了兩層,上層是一個暗格,座椅上有一個機關,扭動后暗格入口便會出現。陸乘風簡單地講了講馬車的構造,語氣中透露著些許自豪,這馬車可是他師傅烏鴉老頭的得意之作。
江逸舟聽他這般講述,滿意地點了點頭,又上車摸了摸座椅,也感覺比較舒適。乘風看他這般關心車輛,急得有點冒冷汗,連忙催促道:「先生快點吧,馬上就關城門了,我得出發了。」
「慢著!」江逸舟突然說道,將陸乘風嚇得打了個哆嗦。「你們受我連累,被這妖女困在酒樓里,就算來日我被帶走,想必以她的性情,也不會放過這裡,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大家一同離開這是非之地。尤其,你也不願意月姑娘有危險吧。」說著,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其實陸乘風早有此意,只不過一大隊人馬,定會驚動雲蘅,若她不管不顧要拼個魚死網破,揭發武大人就在此處,便誰都跑不了了。不僅是她,就連吳月拿也很難搞定,酒樓上下,誰人不知她對江先生的心意,論性情,她又是重情重義,怎會丟下他自己跑掉呢?想了想,便無奈地搖搖頭,道:「還不是因為那兩個女人難搞……」
江逸舟嘆了口氣,拍了拍乘風道:「你安置好剩下兩人便好,那兩個人我來對付。」陸乘風連忙點頭答應,前去通知武大人和豆蔻收拾行李。
目送著陸乘風上了樓,江逸舟也壓低了腳步邁進了吳月房間。見他來了,吳月趕緊起身,與他商量起對策:「如今人已救過來了,我們可還有什麼理由拖下去?」看到她因為緊張有點皺巴巴的小臉,江逸舟也是心疼,連忙拉起她的手:「今夜便是轉機,乘風已經在後院備車了,你快收拾行李,去後院等著便是。」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吳月激動地差點叫出來,不過又很快冷靜下來:「不行,我們如果都走了,雲蘅很快便會發現,她武藝高強,手中還捏著我們的把柄,若是追到了我們,揭發那人在我們車上,不就全跑不了了。」
江逸舟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她的事我來解決,我去拖住她,等她睡著了,便來追你們。」
吳月聞言連忙搖頭:「這樣不成,要走一起走,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說著說著,似乎帶了一點哭腔,想到這可能是最後一別,她心裡就更難過了,珍珠粒一樣的眼淚撲簌簌落在江逸舟溫熱的手心上。
「別瞎想,我答應過你我會去找你,就一定會的,你要相信我!」說著,他用那寬厚的手抹掉她臉頰上的淚,「別哭,這是件好事,快去吧,要是耽誤了大家才是真的走不了了。」吳月乖巧地點了點頭,連忙收拾起了行李。
關上了她的房間門,江逸舟在黑暗中慢慢摸索著下樓,生怕發出一點響動,驚動了雲蘅。就在這時,他聽到唰的一聲,大堂的長桌卻亮起了一盞油燈,燈光照亮了一張巴掌大的臉,昏黃的燈光下,更顯的柔和嬌弱,原來是雲蘅坐在那裡。
江逸舟正好藉機走了過去,坐在她的身旁,街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小水坑,青蛙呱呱叫著蹦跳著,憋了半天的雨終於下了出來,一開始淅淅瀝瀝,卻有漸漸變大的趨勢。
「是舟公子呀……」雲蘅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盯著那燈光,「我執意要帶你回去,你可恨我?」
江逸舟沉默了半晌,突然起身,走向柜子,捧了一壇酒回來,二話不說,就倒了滿滿兩小碗,將其中一碗遞給雲蘅,象徵性地碰了碰,便將自己的那一碗一飲而盡。
看到他給自己倒了酒,雲蘅微微愣了一下,卻也毫不含糊,學著他的樣子,想要一飲而盡。沒想到那無色的液體剛接觸到自己的味蕾,便將自己嗆地咳了出來。雲蘅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卻發現好像就是因為喝了口酒,身子開始暖和起來,便又開始嘗試著喝了一口。
江逸舟側耳留心著後院的動靜,幸好雨越下越大,也把聲音隱藏住了。他輕輕嘆了口氣:「師父是何時仙去的?」雲蘅又是一愣,心裡疑惑他是如何知道的,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既成了教主,可不就是因為爹爹逝去了。她又捧起碗喝了一口,道:「兩年前,是兩年前……」
她說著說著,聲音里有一些哽咽:「那一年,爹爹身體越來越差,時不時還會咳血,論說教里都是制毒解毒的高手,醫術高明的也不在少數,卻沒查出患病的緣由。我沒有辦法,便四處求仙醫,找偏方,後來在吳國找到個大師,但還沒來得及回去,便收到爹爹……爹爹仙逝的消息。」不知何時,兩汪清泉便從她的眼窩中湧出。
江逸舟沒有辦法,只好碰碰她的碗表示安慰,一副不必言說,都在酒里的模樣。他邊聊著,邊聽見後院響起了車輪轉動的聲音,他稍稍鬆了口氣,於是又問道:「四大長老呢?你怎麼安置他們?」
見她不開口說話,狐疑地逸舟便開始仔細觀察起了雲蘅的表情,她緊咬著下唇,臉緊繃著,好像說到了痛處。沉吟半晌,她總算張開了嘴:「還能怎樣,還不是各司其職。」看到她眼神飄忽,又連忙喝酒來掩飾緊張,江逸舟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心裡開始盤算起來。
兩人你一碗、我一口,一壇酒很快就要見底了,雲蘅的臉早已醉的通紅,終於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喝了一晚的酒,總算等到這一刻了,江逸舟算了算時間,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應該已經出城了,於是換上夜行衣,背上隨身的行囊,便飛身出了門。
雨越下越大,黃豆般大的水珠,似乎在刻意阻攔他的腳步。江逸舟只好沿著側旁的房檐行走,剛走出去不久,卻看到一個身著紅衣的人倒在地上,衣服幾近濕透,烏黑的長發黏在臉頰上,在大雨中瑟瑟發抖。
江逸舟的心咯噔一下,快步湊過去,心中默默祈禱著。靠近那女子,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泥污,定睛一看,他的眼淚止不住地淌了下來,連忙抱起來,將她的頭埋進自己的胸膛,終於崩潰地大喊出來,那聲音中滿含著心痛和懊悔:
「月兒,你怎麼在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