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寂寞煙花(四)(2)

在前景黯淡一無所有時家偉就象一道閃電照亮我的世界，正如在大學時最沮喪時他用甜蜜的愛情滋潤我一樣。我想我是幸福的，我還擁有水晶一般的童話愛情。它就象是天上的明星，讓這個城市的所有錢色交易顯得骯髒而萎瑣。那個晚上我們在酒店裡纏綿了一次又一次，我們象兩條濕漉漉的魚，在愛的潮水裡穿梭。月光從窗檯照了進來，CD放著溫柔的歌，我說家偉我們離開那微薄的薪水是明智之舉，我們該游在這樣的大海里。對於我說的大海，家偉叫它「四輪世界」，廣州街上小車雲集，家偉在懷念他那輛破舊的單車時說：我從二輪世界飛躍到了四輪世界。我曾擔心家偉的到來會刺激西竹，95年的時候我們四人經常外出郊遊，燒烤(那時朱麗還沒和高竿確定戀愛關係)，我們在江邊的樹林里露營，菁火熊熊，就象肆意燃燒的青春。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在搬到新居后，我和家偉一起去看西竹，正逢上西竹和室友吵架，那位戴老式邊框眼鏡的老師舊事重提：「這是二人宿舍，你憑什麼帶人進來住!」她對於我這個不速之客的打擾一度頗為反感。「我說你這人怎麼那麼小心眼呢？」西竹插起了小蠻腰，屹立於一堆＜物理化學＞、＜分析化學＞以及中學化學試題中：「難道你就沒有朋友來過？」就她吵架那神氣，那活力，也顯示基本擺脫了陰影。我徹底放心了。下九路的老住宅經過打掃裝貼倒也不錯，再添置些家私，種些蘭花梔子含羞草等就有了家的氣息。我養了一隻小白貓，叫喵喵。然後用一個廢棄的輪胎做成了一個大座墊，許多次在上面溫存之後，我對家偉說這就是我們暫時的小巢了，將來我們一定會住上好房子。家偉做了某保險公司的業務員，大家都早出晚歸，也算過得充實。周末時我們一起背著包滿城轉，去紫菜苔或九頭鳥吃熱乾麵，去燒臘坊吃滷味，或抱著爆米花坐在天河電影城的銀幕下，儼然一對柴米夫妻。西竹來過幾次羨慕得要死，然後想想自己孤家寡人就紅了眼睛。我帶家偉去見米心，米心對家偉說好好對待米米，家偉一個勁地點頭說是是是。做飯時家偉自動請纓繫上了圍裙，炒了幾個香辣川菜，米心吃得讚不絕口：「以前你姑爺喜歡吃清淡，所以我也很少吃辣，其實就愛這個味。」飯後她又嘆口氣對我說：「唉，跟他那麼多年，只有我為他煲老火靚湯，他從來不曾為我做過一頓飯!」我望了望家偉，他呵呵地傻笑。日子是寧靜而甜蜜的。只是偶爾家偉會為工作而焦慮，他性格內向，業務當然會受影響，薪水一直沒我高。無數的夜裡我枕在他的胳膊上說：「別介意這個，等你賺了錢就養我，我做全職太太!」家偉就輕輕撫摸我的頭髮。米心離婚後在石牌一家美容學校學習，她說將來要開個美容店。我去看過她幾次，順便給她做化妝model，任她在臉上塗抹。有一次她在柚子上學著紋眉，一刀一刀刺著，學完后剝去皮，我吃著柚肉酸酸的，她卻說：「這柚子還蠻甜。」那天她告訴我說那女人懷孕了，本來說好花幾萬塊買下那個孩子，可那女人又變卦了，還說要上告。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不想把大家都逼上絕路。那晚在「忘了吧」喝酒，我為米心的事鬱鬱不樂。家偉一個勁開導我，他說他會永遠陪著我，不會讓我受傷，「即使將來我生不了孩子他也不會去找別的女人，大不了領養一個。」我說：「真的？」他說：「真的！」還伸出手指準備象小時候一樣和我拉勾。然後那個在B公司玻璃間里挨了我一耳光的魚網女人噴著煙霧搖晃了過來，對家偉說：「帥哥，你在床上好棒!」杯子碎后，我撲向了她，我們扭成了一團，這時朱麗象鬼魅一樣粉墨登場，自從她回到那個偏遠的縣城教書育人後，我們就一度失去聯繫，以為這友誼的風箏可能要斷線了。朱麗穿著金光閃閃的露背裝，對我疑問的回答就象變色的唇彩一樣閃爍其辭。經過多年淘洗，1999年夏天我在她身上看到的殘餘的鄉土氣息已經蕩然無存。她尖叫一聲擁住我然後拉開魚網女人，她說：「誤會誤會!純屬誤會!」後來她指著魚網女人說：「這是阿蓮，也是我的姐妹。」我瞪大眼睛望著她，1996年的時候我們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下暢談著未來，單純如一張白紙，1997年藝術插花選修課考試時，我們在學校花壇摘了幾朵蔫花，拔了些雜草，在繁花似錦的同學作品中，我們說自己作品名字叫。那時我們充滿了無數的幻想，去中文系旁聽詩歌創作，對於美好的未來，我們幻想著是踩在雲端。而那天，一臉庸脂俗粉的朱麗卻一邊擁著我，一邊擁著一個婊子說：「消消氣，都是我的姐妹!」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