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老漢好似有些明白了，想了半晌又問道︰「那東家的意思是換些物件？只要能把玩就好，不要結實耐用的。」

董蓉點頭，笑道︰「也不是這麽說，若是能結實耐用又雅緻有趣就更好了，比如放茶具的草編墊子可以編成蓮花形的，中間放茶壺，葉瓣放茶碗。比如讀書人出家門攜帶的書箱子、女子們去河邊洗衣或者買菜時隨手拎的漂亮筐子，甚至屋子裡的小衣櫃、座椅，哪怕是亭子里的桌子、椅子都可以包一層草編外衣……」

董蓉一邊回憶一邊把前世那些見過的草編製品描述出來，直聽得眾人都呆了。他們實在未曾想過草編品還可以這麽變化，若是真按照東家的意思去做，興許這手藝都可以傳家了。

「總之，大夥兒回去多琢磨一下，我也畫些圖樣給大夥兒看看。十天後咱們再聚一起商量，若是東西真編得合我心意，銀錢方面絕對不會虧待大夥兒。」董蓉拍拍手算是把這事交代完了，然後也不理會眾人，就帶著弟弟和相公辭別於老太太上山去了。

沈老漢隨後也帶著一眾等他拿主意的流民們匆匆回村，這一晚很多人都翻來覆去睡不著。待第二日，董蓉把畫好的簡單圖樣讓喜子送去村裡後，不輪值巡邏的漢子們就拎著借來的鐮刀去了村外，沒多久便扛回大捆大捆的野草和柳條，沈老漢帶著幾個公認手巧的人開始琢磨起來。

這般忙碌著，一晃眼七八日就過去了。董平早早回書院去讀書，董蓉閑來無事，一邊繼續教傻柱算數記帳，一邊畫畫擴建新院子的草圖，偶爾晚上小夫妻倆也做些臉紅心跳的運動，日子過得分外舒心寧靜。

這一日吃過午飯，於桂生上山來稟報說沈老漢帶著成品過來了，董蓉簡單拾掇一下，鎖了門就同傻柱一起下山去了。

【第五十四章得意弟子與婚事】

於家屋子裡照舊擠滿了人，就連曹老頭都被幾個老漢一起請來。

董蓉夫妻趕緊行禮，曹老頭卻生怕兒媳礙於他的顏面，反倒耽誤了生意，於是隱晦囑咐著，「蓉姐兒不必理會我，家裡無事，一時興起就跟來看看熱鬧。」

董蓉自然清楚公爹的意思，親手給他續了熱茶這才坐下，望向沈老漢等人，沈老漢趕緊親手捧上幾樣小物件請她驗看。

董蓉拿起一隻茶具墊子仔細觀瞧，心底忍不住暗暗讚歎，勞動人民的智慧當真是無窮的。她當日不過隨口說了幾句，就是圖樣也畫得極簡單，沒想到沈老爹交上來的樣品卻出乎意料的精緻。這茶具墊子按照她畫的圖樣編製，六瓣蓮花，但草梗事先染過顏色，由花心到花瓣尖端緋色越來越淺淡，遠看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她忍不住贊了一句，「這墊子做得真好，心思也巧妙。」

原本還有些忐忑的沈老漢聽得這話立時放了心，趕緊又拿起一隻細柳條編成的書箱子笑道︰「東家再看這書箱，一共三層，可以放書本、衣物之類，背著也輕便，不累。」

董蓉接過看了看道︰「真是不錯，這箱子我先留下了，明日就送去書院給平哥兒用，省得他每次回來都要搬木頭箱子。只是……這箱子不防雨水吧？還是要找人在裡面鋪一層油布才好。」

沈老漢想了想就道︰「這個容易，我們拿回去改改，明日就給東家送過來，保管平少爺用得舒坦。」

董蓉點點頭，然後扭頭示意一旁的張管事執筆記錄，末了才正色說道︰「若是大夥兒以後拿出的草編物件都是這般精緻或者更出色，那麽四季園願意出銀錢收購，比如這茶具墊子可以給十文，這書箱五十文，這……」

她一路從頭數到尾，就連草編螞蚱都給了三個一文的價格，沈老漢等人強忍著歡喜仔細聽完，這才紛紛上前行禮道謝，異口同聲保證絕對不會偷工減料。

董蓉又鼓勵眾人繼續創新，若是誰再琢磨出好東西，還會單獨給五十文的獎勵。一聽這話，眾人再也忍耐不住歡呼起來，急急忙忙趕回村去跟大夥兒通報好消息。

一面坡的幾個老爺子眼見曹老頭一直拉著於桂生討論家裡要添什麽新木器，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同董蓉搭話，「柱子媳婦，這草編的物件確實是個好營生，若是……若是村裡鄉親也學了這手藝，四季園收不收啊？」

先前往村裡安置流民時，幾位老爺子都是幫忙出過力的，所謂投桃報李，就是他們不開口，董蓉也打算把這財路分給村裡人，如今他們主動開口要求，她還了人情就最好不過。

「幾位長輩可是折煞我了，都是一村鄉親，我怎麽會攔著大夥兒賺點油鹽錢呢？不過長輩們也知道，這些僱工家鄉遭了災，如今身無分文，明年回鄉盤纏都是問題，實在可憐。若是鄉親們不介意，四季園就先收購他們的東西，等到開春時他們回鄉了，鄉親的手藝也學好了，我這四季園一定賣多少就收購多少，哪怕賣不出幾個，鄉親們也可以送進城去啊，是不是？」

這話正合幾位老爺子的心意，他們又被捧得舒坦，幾乎立時就笑道︰「柱子媳婦說得對，大夥兒就是家裡再緊，也比這些流民強得多，先讓他們賺盤纏，大夥兒也跟著好好學學手藝。」

曹老頭這會兒才慢悠悠走過來，招呼道︰「幾位老哥，咱們回去吧，大夥兒怕是也等著呢。」

董蓉和傻柱送了眾人到四季園門口，眼見幾個老頭高聲說笑著走遠，這才轉身回了於家。

張管事正圍著滿地草編製品轉悠，見東家回來就興奮的小聲說道︰「東家，四季園開門迎客時這些物件必定會大賣啊。」

董蓉也是心情大好，點頭囑咐道︰「到時候找幾個可靠的人手，一定把住關口，千萬要保證品質，另外這幾日讓大夥兒先做些書箱和能闔攏的洗衣籃，說不定馬上就有生意找上門了。」

張管事想到書院的董平，會意的笑了起來，贊道︰「東家真是太英明了，我明日就走一趟書院。」

「那好，你先去村裡忙著，我也做些吃食給平哥兒捎去。」

諸事安排妥當，眾人就都散去了。

董蓉和傻柱回了山頂，傻柱挽了袖子幫忙剁肉餡，董蓉舀水發麵，打算包些酸菜豬肉的大包子，到時候董平讀書到半夜餓了，撿幾顆放到爐子上烤一烤就能吃了，當然餡料里的肥肉要多放一些，若是烤得火候大些，肥肉化成了油，絕對是難得的美味。

不過，送給楊先生的那份她可有些犯了難，畢竟上了年紀的人多吃肥肉對身體可不好，還是要清淡一些，她想了半晌就開始洗澄粉，準備包一些白玉豆腐包子，想必一定會合老先生的胃口。

傻柱剁完了肉餡過來，一看他的小媳婦兒正在冷水裡一遍遍洗麵粉，小手凍得通紅，心疼得眼角都抽了幾下，心裡萬般嫉妒小舅子，但他又不能攔著，只能氣哼哼一把拉著董蓉按在爐子邊，自己動手使勁攪那盆麵湯。

小夫妻倆整日起行坐卧都在一處，早就互相了解極深，董蓉怎會猜不到他的小心思。雖然有些好笑，但哪個女子會拒絕丈夫的疼愛，她笑嘻嘻的一邊烤著手一邊指揮傻柱如何操作，最後甚至跑去他身後抱了他的腰。

小夫妻倆一邊嘰嘰咕咕說著悄悄話，一邊心不在焉的洗著麵粉，大有甜蜜到地久天長的架勢。

於老太太氣喘吁吁爬上山來的時候，遠遠聽著灶間里有動靜就奔過來，可是一見這小夫妻倆的模樣立時退後兩步，略略提高音量笑道︰「東家，可在屋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