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眾人愣了好半晌才想起幫忙拍背，劉嫂子端了茶水遞給她漱口，笑道︰「你這丫頭，又沒人同你爭搶，怎麽還咽急了？」

楚四蓮紅了臉，小聲道︰「不是，是魚太腥了。」

「不可能啊，我仔細刮鱗了……」劉嫂子說到一半，突然嚷道︰「哎呀，你該不是懷上了吧？」

於老太太一聽這話立時放下筷子，眼珠盯著兒媳追問道︰「蓮子啊，你快算算，是不是真的？」

楚四蓮也是慌了，心下暗自算了算，最後臉色紅得更甚，一副想說又不敢開口的模樣，急得眾人恨不能撓牆。

董蓉笑道︰「馮大夫留在京都訪友，這次沒有隨我們一同回來，但清風如今醫術也不錯了，不如讓他來給四蓮把把脈吧。」

「哎呀，那可太好了，請東家快些讓清風小師傅過來吧。」於老太太直接起身從炕里下來，上前拉了兒媳的手就不鬆開了。

清風正坐在偏廂房裡同甲一和趙青山等人一起吃酒席，突然聽得主家有請，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半點不敢耽擱的趕了過來。

楚四蓮羞答答伸出了手腕，清風略微搭了搭就笑道︰「這是滑脈，絕對沒錯。」

「真的？」眾人不等說話，於桂生站在門外已是驚喜的大叫出聲。他原本還擔心媳婦兒得了什麽病症，沒想到居然是這等喜事。

不必說，原本的接風宴徹底變成了於家的賀喜宴，董蓉讓紫竹把從京都帶回來的補藥找出許多送給楚四蓮，於老太太聽說這是宮裡賞下來的，喜得連連道謝，又不停說著自家未出世的孫兒有福氣。

一頓飯直鬧到天色黑透才散去，董蓉很是疲累，洗漱過後就直接睡了，倒是慕容懷德去挨個看過了孩子，這才回來抱著妻子安心睡去。

第二日，青縣裡知道中山王回來的人就更多了，四季園裡難免又是爆滿。

董蓉眼見春回大地，日頭也暖融融的，就抱了小女兒出院子轉轉，待聽見山下的喧鬧之聲，她很是慶幸自己貴為王妃，身分高貴，還不必出面應付這些人，否則只聽阿諛奉承就要煩死了。

不過本著上門就是客、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原則，慕容懷德是不好避而不見的，他下去應酬一圈，回來時候臉色都灰撲撲的，好在他最寶貝的小女兒很是機靈的吐了個口水泡泡，成功撫慰了爹爹疲憊的心靈。

文娘和紫竹等人手腳很麻利，一上午就安頓好了所有行李，甚至午飯還做了許多好菜色，可是飯菜剛剛上桌，二狗子卻跑來稟告說董文淵找到四季園來了。

董蓉猜得自家老爹必定是惦記董平大考之事，便讓人迎了他進來。

董文淵半垂著頭進門，抬頭掃了一眼女兒身上比往日華貴許多的衣裙首飾，就要跪倒磕頭。

董蓉趕忙扶了他，攔阻道︰「爹，你何必如此，折煞我們了。」

董文淵訕訕起身，討好的說道︰「我只是秀才之身，您和王爺可是天潢貴胄。」

董蓉經過這次京都之行，眼見老王爺和柳太妃先後離世，不知為何心胸開闊許多，偶爾夜裡睡不著的時候她也在反省，也許先前對董家行事有些太過苛刻了，就算當初他們姊弟受了無數苦楚，但董文淵總是給了他們生命的父親，天大的仇怨也抵不過生恩重，更何況始作俑者還是牛氏，這般想著，她就去了大半怨氣，變得平和許多。

這會兒又見董文淵這般謙卑模樣，她心下忍不住有些發酸，半拉半按著老爹坐在椅子上，勸道︰「爹，我就是誥命品級再高，總還是姓董，您就不要讓我為難了。正好家裡剛剛備好飯菜，爹同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董文淵還要拒絕，慕容懷德卻是笑著讓紫竹添副碗筷，董文淵見此也就安心坐下了。

一家三口有些尷尬的一起吃了飯，過後桌子撤下又送茶水上來，董文淵才猶猶豫豫問起董平大考的結果，又彷佛生怕女兒誤會一般極力解釋著，「我不是一定要平哥兒如何高中，其實先前他中了舉人就已經為董家光耀門楣了，我只是想著官場糾葛太雜亂，平哥兒畢竟涉世未深，輕易跳進去反倒容易招禍，若是這次未中，正好讓他在家多讀幾年書，或者把我的私塾接過去也好。」

董蓉瞧著老爹不像說謊的模樣，心下更是熨帖，於是把董平成親、大考，甚至南下為官的事說了，又道︰「我私自做主替平哥兒在京都成了親，還望爹爹不要見怪，平哥兒的到任期限很急，也不能回來親自告知爹爹，只能等他三年任期滿了之後再回來祭祖。」

董文淵聽說兒子高中，如今更是穿了官服，做了一縣父母官，歡喜得老淚縱橫，哪裡還會怨怪女兒。他一邊胡亂抹著眼淚一邊顛三倒四的說著，「我董家列祖列宗保佑啊，爹不怪你，平哥兒比爹有本事，他成家了，我也放心了……」

董蓉生怕老爺子喜極傷身，連忙使眼色讓紫竹將在內室睡覺的晨曦抱出來。果然，老爺子見到外孫女就收了眼淚，一個勁的說好，他想起董蓉生母早早逝去的因由，又囑咐董蓉一定要多補養身體，董蓉一一應了，隨後又讓文娘把從京都帶來的茶葉和一些土產包了許多，送給他拿回去。

董文淵這會兒許是也察覺出女兒待自己親近許多，也就沒有推辭，低聲囑咐，「以後有事就派人給我送個信，你二娘和弟弟妹妹我會嚴加看管，你只管放心好好過日子就是。」

董蓉笑著點頭，雖然她如今根本不怕牛氏來找麻煩，但依舊接受了老爹對女兒這份遲來的愛護。

張管事今早從主子那裡聽說了曹家允婚一事，自然也得知主母為他出了大力，正不知如何感謝呢，這會兒眼見董文淵出門，趕緊親自引著老爺子下山，駕車送他回槐樹村，順便盤算著回來時拐去曹家門口看看，興許還能見到二姐兒一面呢。

可惜，曹婆子從四季園接了女兒回家就看管得極嚴，等閑不讓她出來走動，張管事的小算盤自然落空了，不過好在城中名氣最高的劉瞎子算出的提親吉日就在眼前，他也就勉強壓下一腔思念之情。

好不容易吉日到了，城中布莊梁老掌柜充作長輩帶著張管事和豐厚的禮物去曹家求親，曹家自然應允，曹婆子特意讓人上山喊紫竹來家裡幫忙，置辦了一桌子酒菜，她原本還有些心疼吃食，但是待客人出門，再看看未來女婿送來的納采禮，立時眉開眼笑直道︰「賺了，真是賺了！」

紫竹回去自然要同自家王妃一五一十的稟告，樂得董蓉差點噴了嘴裡的茶水。

沒有幾日，梁老掌柜又去曹家下聘，張管事這次自然更是下足了本錢，不說各色乾貨和雜物，只金銀首飾就有六套，上好的料子更是裝了滿滿兩大箱子，惹得上門看熱鬧的鄉親們都是羨慕得眼珠子發紅。

曹婆子樂得差點把下巴抬到天上去了，大盤的花生瓜子和點心都端出來待客，鄉親們就是想說幾句酸溜溜的話，看在好吃食的情面上也咽了回去。

曹香苗藏在自己屋子裡不肯出來，但平日相熟的幾個小姑娘哪裡肯放過她，一起鑽到屋子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羞得她極想跑去四季園躲清凈，可惜，她就是長了翅膀飛上天也總得回來成親啊。

這一日春暖花開，曹家大院大開中門，門楣上掛了鮮紅綢子紮成的花球，院子里一溜兒擺了十幾席，足足幾十個小媳婦和婆子穿梭往來，幫忙置辦著酒菜。

曹婆子和曹老頭穿了嶄新的衣衫，一個戴了金頭面，一個握了玉石煙袋桿，齊齊坐在大堂等著女婿上門接自家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