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木已成舟 二十六(2)
「其實,你走了之後,我很想你的。都怪我自私陰險,想了個損招來拆散你們。」
琥珀按住她的手:「不要這麼說,好嗎,當初是我介入你們的。」
「你一定不知道,兩個月之後,他就有了新歡。那個在佛前發誓要生生世世保護我的人……呵呵。他曾經日夜祈禱讓我愛上他。嗯,也許祈禱真的會靈驗。」辛夷說著,示意琥珀將她放在床頭邊的坤包拿過來,掏出錢包給她看:「夾的是你的照片呢。」再看到芝士蛋糕,眼睛都亮了,高興得直拍手。
琥珀拿過來一看,真的是自己,照片中的她,穿粉紅外套,白色褲子,乾淨清爽,眯著眼睛站在陽光下,表情很淡。她喉嚨一哽,問:「你怎麼有我的照片?」
辛夷做個鬼臉:「從陳燃那裡偷的。你看,我多想你。」
「嗯。收到。接受表白。」琥珀打趣。
辛夷作驚慌狀:「哎呀,你可是有前科的人啊,我還是做標準的異性戀好了。」
琥珀立刻明白她所說的是指和睿誠之間的事情,笑道:「其實現在我愈發覺得,我更在乎的朋友是你。」
辛夷也正色:「我也是。」
琥珀道:「阿燃曾經評價你,說,不可愛,但是叫人念念難忘。他只說對了一半,你可愛,並且叫人念念難忘。」
「哎呀,算我聰明,當機立斷離開他,不然跟不認為我可愛的人結婚,人生簡直會喪失樂趣,令人髮指。」
她們笑著,終於不再互相介懷。
琥珀回到家中,跟灕江講了這件事情。灕江說:「真好,這樣你在這麼大的城市裡,不會再感覺寂寞了。起碼煩悶時,還有她可以陪你說說話。你一個人太孤單。」
琥珀捶他一拳:「還有你呢。光聽你講自己,也該聽我發發關於公司的牢騷了。你只負責財務那一塊,不了解管理層的苦處。」
灕江微笑:「辦公司是非多,見好就收吧。你也不是貪婪的人,如果覺得累,就把公司轉讓了吧。我希望你能安安靜靜地坐在窗前寫字,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這是你的公司呀。」琥珀不解。
灕江拍拍她:「你知道我當初想要開這家公司的原因嗎?我不想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在人生的濁流中上下漂浮而已。我想要你能最大限度地控制某些局面,至少不為金錢所擾。」
他用了心愛的女人這個詞。琥珀心裡一陣狂跳。這比第一次聽到初戀情人周智傑說我愛你,或者是陳燃說我要我們在一起,更叫她震撼。
灕江就是這樣的男人,一個常常讓琥珀願意與他肝膽相照,願意為他生,也願意為他去死的男人。他若隨時,要她做事,她都必然出力一試。換言之,她渴望能和他生死與共。
灕江說:「我的故事,對我來說,很殘忍,況且還在你面前一再講述對別人的深情,我覺得更殘忍。」
琥珀笑中帶淚地搖頭:「不,你講許顏,我心裡沒有絲毫的不舒服。不過太平倒讓我難受了一回。」
灕江撫著琥珀清香的頭髮,將整個面孔埋進去,深深地嗅,含糊不清地說:「我覺得我這一生很失敗,好象活著只是為了談情說愛,來到這個人世就是為了做個為情受難的情聖。」
琥珀深深嘆息。像他這樣的男人,許顏居然也捨得放手。
灕江說:「我知道,許顏在放棄這個世界沒有想過要帶走任何人。但我曾經想,我在放棄整個世界時會想著帶她離開。這樣我又可以天天看到她了。現在我終於明白她寧可一個人上路的苦心了。」
琥珀捂住他的嘴:「你怎麼老說這樣的話呢?不要這麼悲觀,好嗎?我們都已經過了某個年紀,該記住的,該忘卻的,應該都能分辨。」
「但我是個罪犯。別人也缺錢,肯定不會採取我這樣的手段。我覺得我很卑劣,打著愛情至上說著命運無常,其實大家誰也不比誰更無辜。」灕江固執地說。
琥珀徉怒,「新生活正開始呢,不是嗎?你為什麼逃不開內心的枷鎖呢?」
灕江抬起頭來,問:「換作你,這麼多年,你就能放開這些嗎?」
琥珀凝神想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答:「恐怕也會和你一樣。我們本質上都是好人。」
灕江苦苦一笑。他心裡還有那麼多未曾開口說明白的話。你相信嗎琥珀,很長時間內,我記不起來許顏的樣子了。如果不是藉助那些照片,我閉上眼,面前浮現不出她的眉目。我覺得恐懼。我曾經對自己說過,倘若在一個有陽光的殘酷日子裡,我記起了她的臉龐,她的五官輪廓,我在人間的一切便可結束。我確實是老了,所以有了牽挂。我曾經以為總有些什麼是永遠存在的,叫人甘願在人世戀戀。到後來才知道,俗世何戀呢。只是不方便主動去死。也不想牢底坐穿。生命就此變得了無生趣。本來認為,我可以了無牽挂地走,贖回我所有的罪孽。可我認識了你。
有好多次,真想把你拉到懷裡,親近你,甚至無休無止地蹂躪你。可我不敢這樣做。每當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火花四濺時,我都感到心頭被灼燒般的疼痛。除了疼痛,我什麼都不敢做。
我愛上了酒,慢慢地喝,緩緩的,彷彿道盡我這一生。我這廉價卑微的一生。你相信嗎,只要我記起了她的容顏,就可以真正放下了她了。聽起來,多麼矛盾。可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