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起來!你睡了一天了。」於宛香看見他眼皮動了動,知道他該醒了。
「香香……」睜開雙眼的同時,尤駥迪沙啞地喊出了於宛香的名字,而她的人就近在眼前,瞬間讓他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想喝水嗎?」小護士這麼問他。
「香香……」再次聽見於宛香的聲音,尤駥迪本是朦朧恍惚的神智休休休地快速回歸,這才明白現下已不在夢境之中。
看著眼前的女人,尤駥迪腦子裡想的不是別的,全是這樣又那樣的限制級畫面,驀地,他感覺自己耳根子正在發熱。完了,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臉紅了!
見他臉上突地浮上一層紅光,於宛香馬上拿起耳溫槍為他量體溫。
耳溫槍嗶了一聲,於宛香馬上檢視上頭的溫度,卻發現尤駥迪體溫正常,並沒有再次發燒的跡象,那麼他的臉為何會那麼紅呢?難道是……
一思及他可能的想法,這一回臉紅的人換成是她了。
「喝水吧!」為了掩飾自己臉紅的事實,她趕緊倒了杯溫水遞到他眼前。
繼上一回的「意外」后,這一回兩人尷尬的指數又升高許多,多到各自都想當下挖個大洞把自己或是對方給埋了,省得還得費心去面對。
但他們能成為好朋友不是沒有原因的,只因為兩人都是屬於理智型的,在各個方面都沒有溝通上的阻礙,任何事都合拍。
「謝謝。」尤駥迪起身接過於宛香遞來的茶杯。
他低著頭喝著,腦子裡拚命回想著一切,究竟存在他腦海中的那些限制級的動作畫面是真實,抑或只是他幻想中的美夢呢?但若只是夢,那也不免過分真實了吧?
尤駥迪無法與她交接的目光很自然地放在她臉部以下,她脖子上的點點紅痕落入他的視線之中,霎時滑入喉里的一口水就這麼硬生生地嗆到了。
「咳咳咳……」尤駥迪猛烈地嗆咳起來。
哇靠!不是……夢,他真的對她這個又那個的……
「哇咧!你這個臟鬼,居然把水都噴出來了,這是我的床耶!」於宛香眼捷手快地將尤駥迪手裡的茶杯拿走,以免杯里剩餘的茶水全灑在她的床上。
為了照顧這個病人,她可是犧牲了睡眠時間在看顧他,現在她很累,更想撲向她的床去大睡特睡,若床被他給弄髒了,那她就要睡沙發了。
「咳咳……」尤馳迪仍是咳著,咳得掏心掏肺的,一張臉紅得像關公似地,連眼淚都飆出來了。
看他咳得厲害,於宛香忍不住伸手為他拍著背順氣。「唉……」
「香香……」聽見她嘆息的聲音,尤駥迪伸手抹去瞼上狼狽的淚水,想開口向她說些什麼,只可惜一口氣還沒能順過。
「嗯?」於宛香收回手,垂下眼帘輕聲地應著。該來的還是得來,這事該怎麼解決總要說個明白,裝傻從來都不是兩人的專長。
尤駥迪不斷做出吞咽的動作並深呼吸,直到咳嗽停止了,而他也為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做好了心理建設——嗯,應該說是勇氣才是。
「香香,我欠你一個道歉,對不起。」他低聲說著,說完最後一個字后,他抬起頭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直鎖著她的目光中帶著不容她閃躲的氣勢。
於宛香沒作聲,心底接受了他的道歉,雖然一開始他對她動手動腳是不對,但她忍不住慾望的誘惑也是事實,真要算起來,她沒辦法責怪他太多。
「雖然很對不起你,但有些事我一定得說出口,要不然我們以後要當朋友就會越來越難,我不想騙我自己,再這麼下去,你也不會跟我繼續當朋友的。」
只能說,他太了解她了。
「說吧!」他說得沒錯,若兩人什麼話都不談清楚,最後真的會連朋友都沒得做的。
昨天的事她不是沒深思過,尤駥迪來到她屋裡拖著她歡愛,事後她第一個想法是懷疑——他是否在喝醉酒後把她當成另一個女人?但這個疑慮卻又在下一刻被她自己給推翻。
他抱著她時,嘴裡喊著的不是別人的名字,而是她的小名,這說明了他雖然神智不清醒,但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懷裡的女人是誰,這又該怎麼解釋?
看他的表情,若她沒猜錯的話,他應是要向她解釋了。
她由衷地希望別是太驚人的答案才好。
「都是成年人了,我就把話攤開說了。」
尤駥迪決定要向於宛香坦白,維持著所謂的男性風度對他來說是無用的,那隻會教他為難自己,也為難她。
「我們是好朋友,但我必須向你坦白,我其實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嗯……你明我的意思嗎?」就是一起……做愛。
「然後呢?」在聽了他的話后,於宛香力作鎮定,但思緒卻十分混亂,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要他繼續把話說完。
「然後……我希望我們仍是好朋友,而我更希望我們能有另一層關係。或許這麼說你會生氣,但我真的覺得我們在彼此身上索求快樂時,那真心愉悅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第一次跟你發生關係后,我不敢對自己承認這一點,但身體留下的感覺,讓我昨天卑鄙地借酒壯膽來找你,想再次證明我的感覺是對的,況且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說了這麼多,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是個男人,也是個卑鄙又自私的傢伙,但他真的無法抵抗她那甜美誘人的滋味。
給他一個了斷吧!是天堂抑或者是地獄,就看這一刻了。
天堂表示他得到了自由與她纏綿歡愛的通行證,地獄便是永遠地被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連朋友都不用當了。
於宛香眨了眨眼,努力消化他的話意。
她注意到他說出了「朋友」的字眼,那表示他的意思就如同她所理解的,兩人可以繼續在彼此身上得到慾望的歡快,但身分仍是朋友,而非戀人。
只能說還好她夠了解這個男人,不會誤會他想與她談情,她無法想象跟一個原是好朋友的男人談情說愛,但若只是床伴……
「香香……」
看著她幾乎沒有任何錶情的臉,又等不到她主動開口說些什麼,尤駥迪心急地想再多說些什麼,但才一開口便被阻斷了。
「別再說了!」
聽見於宛香這麼說,尤駥迪以為自己被拒絕了,沒料到她又吐出下一句話來。
「我想想。」
想想?想什麼呢?
在於宛香丟下最後三個字后,尤駥迪就被她扔在房裡,獨自一個人胡亂猜測她的心思。
許許多多的可能性閃過他的腦海里,但他終究不是她,又怎會有答案呢?
所以現在的他:心情就像是等待著被宣判有罪或無罪的被告一樣,十分地不安。
等了又等,尤駥迪完全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冒出手汗,因為他真的很緊張。
叩、叩!
驀地,門板被敲響,聲音傳入尤駥迪耳里,他幾乎是從床鋪上跳起,這時門縫中突地被塞入了一張紙,他馬上撿了起來。
入眼的是一條又一條電腦打出的條約。
第一、即使是床伴也是朋友,不是情人。
第二、各自仍擁有對他人的交往權,彼此不得干涉。
第三、不是情人,沒義務隨call隨到,更不能如此向對方要求。
第四、若跟別的女人上床,三個月內不準與我有任何親密行為。
第五、日後,任意一方可隨時拒絕朋友以外的親密關係。
第六、不得讓第三者知曉。
第七、任何事情及親密行為絕不牽涉男女情感,因為那根本不存在。
第八……還沒想到,想到再告訴你。
以上同意,請在下方簽名欄簽上你的大名。
看到最後一欄,尤駥迪的視線繼續向下移動,果然看見下方有一處簽名欄。
看到這裡,他的唇角失守了,他無聲地大笑著,沒料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來替代回答,甚至還列出這些洋洋洒洒的條約來,她真是太天才了!
最後,尤駥迪帶著那張像是合約的紙張來到於宛香的書房前。
他敲響了門板,不等裡頭的人回應便逕自開啟門板。
腳步沒有移動,他將上半身探入門板內,揚著手上的紙張對著坐在電腦前的於宛香問道:「小說寫久了都會變天才嗎?」
於宛香瞪著尤駥迪,敢情這傢伙是在諷刺她嗎?
她起身拿過剛才她逐字敲鍵打出的合約,卻發現簽名欄上還是空白一片,當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因為那些條款每一項都等同了她的應允。
要求是他提出的,而她也給了明確的回應,那他為何不簽字?改變心意了嗎?還是在耍她?
「你可以走了,不送!」於宛香冷著臉下逐客令,以後這扇大門不會再為他開啟了,兩人之間的友情也到此為止了。
「走?要我走到哪去?」尤駥迪一個動作抽走了她手上的紙。「要我簽名卻連只筆都小氣地不肯給我,你是要我學古人咬手指寫血書嗎?」
好吧,若是為了將來的「性」福著想,她真把這項列入了,他也是會無條件照辦的。
答答答答答答……
青蔥玉指不斷地在鍵盤上飛舞,於宛香的視線不曾離開過電腦螢幕。
此時此刻的她全神貫注地專心工作著,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教她煩心,只因現在她與尤駥迪之間的關係十分穩定,兩人的新關係在磨了一個月後,可說是比預想中還要令人滿意,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很開心她做出了選擇的尤駥迪,也沒教她失望,一直都很遵守著兩人之間的約定。
所以,她維持著好心情,工作起來更是順心,「卡卡」女神近期內都沒再來找她了。
連著兩個小時都處於順暢的打字狀態中,而手裡的稿子又幾近完稿階段,於宛香打著打著,不成調的曲子也自然地滑出了她的口,直到擺放在她眼前的手機鈴聲響起。
鈴聲不僅打斷了她哼唱的動作,也中斷了她維持了好一陣子的好心情。
「我的親親媽咪,安好嗎?」於宛香試著以愉悅的聲嗓來回應母親,但心底卻已做好了被嘮叨的準備。
「你老媽我一直很好,但若是你可以趕快把小尤帶回來給我看看,那肯定是更好了。」楊慈芳一開口就直接講出重點,完全不搞迂迴那一套,因為她若這麼做,以女兒的個性肯定會跟她裝傻到底,扯一堆有的沒有的廢話,不過是浪費彼此的時間和通話費罷了。
「吼!上回不是才跟你說過了,等我確定他是個合格的男人後,我就會主動帶他回去了,你到底在急什麼?」於宛香停下打字的動作,原有的好心情正在直線下降中。
「你是我辛苦懷胎生下的種,你那個性我還不明白嗎?我不催你,那麼請問你何時才能確定他是你所謂合格的男人?」女兒愛拖延的個性她太了解了,今天她一定要女兒給出個答案。
於宛香心虛地抓了抓臉,當下還真回答不出來。
看吧!「你就再拖嘛!難不成你要拖到結婚才肯把人帶回來給我看嗎?」
不肖女!她不過是想看看她交的男朋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又不是她一帶人回來,她就會逼著他們馬上結婚,真不懂女兒到底在怕什麼?
結婚……這兩個字倏地躍入於宛香腦里,像是病毒般蔓延開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接著一個想法逐漸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