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看嬤嬤的樣子,肯定也和娘討論過這事兒吧。」舒曼曼肯定的道,「既然嬤嬤和娘都想過這個可能性,為何咱們還要在這裡聽天由命,不試圖去改變這個可能性,或是直接將它扼死在事發之前呢?」
李嬤嬤再次陷入沉默,因為話題又繞回剛才的癥結點上。
五房可以信任之人就只剩下太太他們這三個孤兒寡母和她這個老嬤嬤了,連個男主子都沒有,靠山什麽的就更別提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有什麽能力能跟舒家這一窩的豺狼虎豹斗啊?
似乎看出李嬤嬤在猶豫什麽,舒曼曼對她說:「咱們不需要和他們鬥智斗勇,咱們只需要放棄一切離開這裡就好。」
李嬤嬤微愣了下,不解的看著她反問:「放棄一切?」
舒曼曼認真的回道:「請嬤嬤幫忙說服娘,讓娘放棄屬於五房該繼承的一切離開這裡。爹是庶出,在老太太和那些伯父、伯母的虎視眈眈下,舒家能分給咱們五房的肯定沒有多少,也不會有什麽好東西,咱們不如直接放棄,用此做為離開舒家的交換條件。」
略微停頓了一下,她又道:「我想,只要咱們沒妨礙到那些人的利益,又走得遠遠的,他們除非是吃飽撐著沒事幹,否則是不會有那個閑功夫再來迫害我們母子三人的。」
「可是咱們離開舒家能去哪裡?」李嬤嬤一臉茫然。
「天無絕人之路。」
李嬤嬤依舊猶豫不決。
「嬤嬤,那些人不會善罷干休的,從爹出事到弟弟落水再到娘被潑髒水污名節,他們擺明了就是要對五房斬草除根,之所以唯獨未對我動手,那是因為我就快要及笄了,能賣個好價錢——」說到這兒,舒曼曼忽然停頓下來,隨即恍然大悟的道:「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讓娘的名聲有了污損之後,他們便能堂而皇之的作主我的婚事,讓娘沒有置喙的權利。」
「他們怎麽敢?!」李嬤嬤倏地雙眼圓瞠,怒不可遏的低吼道。
「他們都敢害爹的命了,又有何不敢的?」舒曼曼說。
李嬤嬤氣得鼻翼賁張,鼻息粗重。
「老奴知道了。」她終於下定決心,不再猶豫。「老奴會勸太太離開舒家,即便是凈身出戶,也不能讓舒家這些黑心人毀了姑娘的一生。」
「那就勞煩嬤嬤了,」舒曼曼誠懇的道,「這事本該由我來和娘說的,但娘總認為我還小不懂事,不會聽我的。」她無奈的扯了扯唇角。
「老奴本也是這麽認為,可是今日聽了姑娘的這番話,老奴才驚覺原來姑娘已經長大了,而且還比任何人都懂事。」李嬤嬤抹著眼角的淚水,既心疼又感慨。
「爹不在了,弟弟年紀又還小,我若再不懂事,娘豈不是太可憐了?」舒曼曼輕聲說道。「好了,嬤嬤,你去向娘交差吧,娘肯定等急了。」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李嬤嬤急忙起身道:「姑娘說的對,老奴得趕緊回去了。老奴告退。」說完,她便匆匆離開,前往祠堂。
李嬤嬤離開後,舒曼曼一個人坐在房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的是任重而道遠。
上一世她身為簡舒曼,雖然人生只有短短的二十九年便走到了盡頭,但卻是一生順遂,沒有任何事為難得了她簡大小姐。
可是穿來古代,她承襲了原主的所有記憶成了舒曼曼後,卻舉步艱難,沒有任何一件事是能順她的心如她的意的,光想都泄氣。
說起來前世今生她都算是個出身豪門的富家女,家裡都是超有錢首富、巨富之流,可是同為富家女,處境卻大不同,而最大的原因則是源自於嫡庶有別。
舒曼曼短命的爹在舒家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子,卻偏偏有著出色的經商天分,加上又有個惜才的老爹,這兩項優勢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舒老爺子還在世時,舒五爺還能平安無事的發光發熱,老爺子走後,小心眼又刻薄的嫡母和對他各種羨慕妒嫉恨的嫡兄們哪裡還容得下他?於是舒家五爺就這麽英年早逝了,留下一對年幼的兒女和心碎的嬌妻。
舒五爺的死明顯透露著蹊蹺,但舒家自個兒都說沒有了,外人也不敢去多管閑事,可心知肚明者比比皆是。
舒五爺死時,長女舒曼曼才十一歲,長子舒廷毅不過是個七歲稚兒,舒老太太和舒家那些伯伯、伯母們自是不會將這兩個小孩子放在眼中,因而五房平靜地過了三年。
可是隨著舒廷毅愈長愈大,在人前的表現愈來愈好,也愈來愈有乃父之風後,陰謀詭計再度向五房席捲而來,原主便是為了救落入圈套的弟弟才會喪命。
穿越而來的簡舒曼有幸能以舒曼曼的身分續命,在這個時空里活下去,自然也得接受這個身分所帶來的各種責任與麻煩。
雖說現今的處境總讓她充滿了無力感,但慶幸的是,以今天這樣的情況來看,也許、可能、說不定她很快就能如願以償從舒家這個囹圄解脫了。
她相信,只要離開舒家,離開這個總是拿身分、輩分來拘束她、左右她,讓她完全不能擁有自我的鳥地方之後,她舒曼曼的人生肯定就會變得順遂起來。
李嬤嬤說她一直被養在內宅,所以不知外面世道的艱難,沒錯,如果是原主的話,離開舒家肯定活不下去,但她不是不知世事又畏縮膽小的原主啊,雖然說這一世她沒有富爸爸當靠山,可是她保有前世記憶、知識與擁有過目不忘的天才技能,這樣的她若是還不能在這個古代世界里混得風生水起,她乾脆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舒曼曼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她相信只要離開舒家這個牢籠,他們一家三口的日子肯定會愈過愈好。
總之,離開舒家是早晚的事,她得先想想什麽生意是比較適合他們孤兒寡母做的,畢竟寡婦門前是非多,她不為柔弱的娘親細思量不行,除非以後大小事都由她負責出面。
不過娘會同意嗎?
她總覺得有些懸啊。
舒曼曼的娘親李氏在聽了李嬤嬤的分析與勸說之後,又認真思考猶豫了三天,終於下定決心要與舒家攤牌。
縱使她對於未來充滿了忐忑與不安,可是比起繼續留在舒家,讓一雙兒女的性命受威脅、婚事被拿捏,她寧願冒險選擇前者。
既已下定決心,李氏也不再浪費時間,隔天一早,她用完了早膳,理了理儀容之後,便在李嬤嬤的陪同下,第一次違背了老太太的命令,走出了祠堂。
祠堂外負責看守的婆子瞬間瞠大雙眼,快步上前攔阻她的去路。
「五太太,老太太要你在祠堂禁足一個月,現今只過了五天而已。」
「帶我去見老太太,我有話與老太太說。」李氏肅然開口道。
「此事老奴無法作主,老奴得先向老太太稟報,聽候老太太的命令行事。」守門婆子眉頭輕蹙道。
「不需要你作主,此事我自會負責,你只需要讓路或是隨我走一趟。」李氏面無表情的看著守門婆子。
「這……」守門婆子面有難色。
「我們若是要硬闖,憑你也攔不住。」舒曼曼的聲音驀然從祠堂院門外響起。
「曼兒,你怎麽來了?」李氏訝然的抬頭看向女兒。
「女兒來陪娘一起去見老太太。」舒曼曼緩步上前走到母親身邊。
「長輩說話,你一個晚輩去做什麽?」李氏蹙眉道。她並不想讓女兒面對那樣一個劍拔弩張、家人間反目成仇的畫面。
「當然是去幫娘助陣。」舒曼曼半開玩笑的微笑道。
「別頑皮了,快回房去。」李氏肅容道。
舒曼曼搖搖頭,態度堅定的說:「女兒要陪娘去景興堂。」
「曼兒……」
「太太,你就讓姑娘陪咱們一起去吧。」李嬤嬤幫著說服道。
「嬤嬤,怎麽你也由著她胡鬧了?」李氏朝李嬤嬤皺了皺眉頭。
「姑娘已經長大懂事了,太太不該再當姑娘是個孩子,要相信姑娘。」李嬤嬤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臉認真。
李氏沉默地與李嬤嬤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妥協了,至於一旁守門婆子的意見,根本沒人在乎與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