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知道。」汝月有些迷茫，柳貴妃的病因實在蹊蹺，縱然是芳華同柳貴妃長得相似，也不確定柳貴妃見到的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影就是芳華了，她明明都出宮了，還是自己親眼所見的……那個楚楚可憐的背影，仍清晰的存在她的腦海中。

「連皇上都問起的肯定是要緊的事情，娘娘，其他的奴婢不能多嘴，但娘娘可不要存著不害人的善心，卻把自己給搭進去了，皇上對娘娘那是恩寵不斷，可是娘娘想一想，以前皇上是如何對待柳貴妃娘娘的？要是皇上想翻臉，就是老天爺也沒有辦法再挽回了，所以娘娘一定要將自己先抹凈了，才能去援手別人。」

烏蘭說完這些她覺得要緊的話，見汝月仍是一副懨懨的樣子，沒有太多反應，生怕耽誤了汝月休息，見她沒有其他吩咐，便退身而出，並替她將門關嚴實了。

汝月平躺下來，被子另一邊原來被皇上焐熱的地方，現在已經漸漸轉涼了，她伸出手來，在錦被的另一頭細細地摩挲著。

烏蘭的話，雖說是實心實意為她著想，可是就像是一把雙刃劍，插進了她的身體裡面，讓她覺得疼痛不已，可她不能呼救，生怕一旦開口，那些舊傷就被血淋淋地翻出來，更加不能見人。

一連三天，明源帝彷佛正在忙著什麽大事情，連人影都不見到琉璃宮中來了，而小順子倒是將先前查訪到，關於綠雲的近況給帶了回來。

汝月一邊坐在那裡喝茶，一邊讓小順子直接挑要緊的說。

小順子的眼珠子轉了轉，咧開嘴來一笑道：「娘娘聽了，千萬莫要在心裡添堵，綠雲在朝露宮，從那最不討好的角色，到了能夠在筵席上頭端茶遞水，是因為她跟了朝露宮的管事公公，就是那個叫做福公公的，綠雲和他對了食。」

汝月心裡記得的還是綠雲與大殿下之間的那點情意，綠雲說過大殿下將來總是會帶著她出宮，至於做不做得成側妃，先另當別論，憑著綠雲的容貌手段，在大殿下身邊尋個一席之地應該也不算難，可如今綠雲卻同個太監對了食，這又算是哪門子的事情？她是心甘情願的嗎？大殿下又知不知道此事？

小順子看出汝月眼中的困惑，趕緊解釋道：「娘娘且聽奴才來說一說其中的原委，不知道娘娘可還曾記得，皇上在宮中招待方將軍及其家眷的那天，大殿下姍姍來遲，讓皇上很是不悅。」

汝月點了點頭，那天她才想著大殿下在這樣要緊的筵席怎麽會遲到？且大殿下還衣裝不整地進來，因此被皇上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皇上若非看著方將軍還在席間，不好將場面弄得太難看，怕是要直接指著大殿下，讓他馬上回去閉門思過了。

「大殿下進來時，據說身上有很明顯的痕迹，那天席間皇上是沒有過問太多，一回頭就下令徹查大殿下身邊到底有些什麽禍水相陪，至於當天到底是誰和大殿下混在一起，還真是說不好，不過肯定少不得這個綠雲的分。

「查到她頭上的時候，她害怕了，而大殿下根本沒有辦法也沒有本事來維護她，她算是個聰明人，知道只要被交出去了，要想完好無缺的回來就是千難萬難，於是狠下心來，就同朝露宮的那個福公公對了食。

「福公公的性子倒不難相處，原先也有些垂涎綠雲的容貌，見她主動投懷送抱，哪裡有不願意的？自然是消受了美人恩，拿另一個宮女頂替，把人給交了出去，綠雲算是自保成功。」

小順子伶牙俐齒，一大段話說下來，氣都不帶多喘一下，「如今明的暗的，怕是都知道了這檔子事情，她想要再攀附大殿下怕是難了。」

「那些交出去的宮女，皇上如何處置的？」汝月低聲問道。

「據說是每個人打了四十杖，發配去做粗使宮女了。」小順子問得很是詳盡，把查來的消息都說全了。

汝月是知道這種杖責的厲害，平日里宮女挨個十下就皮開肉綻，二十下就得在床上躺個七八日，且還不見得能夠下地，這下一口氣罰了四十下，加上又是皇上親自下令，沒有人敢徇私偷懶，怕是每一下都格外用力，這要是毫無保留的全受下來，不死也去掉半條命，有些人最終落了殘疾也是有的。

綠雲在關鍵時候，居然走了那樣一步險棋，將自己給摘了出來也算是不易，只是選了同太監對食，與她原先設想要嫁給大殿下的期盼相差實在過遠，也難怪她看過來的眼神那樣怨毒，像是剛從刀鞘拔出的利刃，就這樣筆直地往她刺了過來。

「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她，沒想到她與我一起進宮，最後遭遇的事情竟差不了多少。」汝月想到自己曾經被房公公怎樣的軟硬兼施、設計陷害，她真的差些就和綠雲走了一樣的路了。

「娘娘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兒，怎麽能將自己同那樣的人來比較？娘娘當時是被房公公所迫，而綠雲卻是咎由自取，她早就不是乾凈的身子，能夠攀上大殿下，又攀上福公公，仰仗的不過就是那張有些姿色的臉孔，以後也不知道還要再拿著這份本錢來做什麽，想一想都覺得齷齪了。」

雲歡對綠雲原來就沒有好感，聽了這些事由，暗地裡都覺得噁心，只是礙於在汝月面前，不想汝月因此想得太多，以免惹她傷心，於是說了幾句就住了嘴。

「那個福公公對她可好？」

汝月畢竟還是心軟，綠雲說過同她絕交，她卻對其心懷愧疚，在能夠相助之時，或許她咬一咬牙，就可以讓綠雲離開朝露宮的，可是她當時沒有做到。

「奴才想起來了，上一回貴妃娘娘臨盆，大殿下前去湊熱鬧的時候，便是因為這個綠雲從旁挑唆，大殿下才與那些人動了手的，害得奴才平白無故的也吃了幾下老拳。那時候奴才就說，貴妃娘娘一向治下嚴謹，怎麽會收個妖精似的宮女在朝露宮裡？想來貴妃娘娘必是覺得與其將她擱置在御書房，還是留在自己身邊看緊些比較安全。」

小順子邊說邊咋舌，「娘娘不用為她擔心，福公公不是房公公那樣的混帳性格，雖說貪色了些，性子卻是軟和的，如若不然，怎麽能夠在貴妃娘娘跟前做事說話？只是奴才還聽說，福公公原先與那個自傷剜目的素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可素心為了貴妃娘娘破了相，福公公就棄了她，接受了綠雲的投懷送抱，也正是一趟子事趕上一趟子事。」他不禁搖了搖頭。

「好了好了，這些個糟心事別再說得詳盡，都污了我們娘娘的耳朵了。」

雲歡見汝月的眉頭緊鎖，明顯是心情不佳，趕緊阻攔了小順子後面的話，「娘娘，反正他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容旁人去費心了。」

「也是，我這次去朝露宮，見她穿的是新衣，似乎又比其他的宮女瞧著都體面些，還以為是她終於得了賞識才提拔上去的，沒想到卻有這樣一層。各人自有各人福，盼著她往後太太平平在那裡做事過日子的才好。」

汝月的目光悠悠地往窗外探了出去，似乎又看到綠雲笑著將手中的帕子遞到她面前來，裡面盛著幾塊精緻小巧的點心，香氣撲鼻。她搖了搖頭，將那場景給甩開了，那些過往，還是讓它留在記憶中就好。

綠雲的事情可以放得開，但在明源帝沒有出現的日子，汝月又開始心驚膽顫芳華的下落，暗暗祈求著芳華確實出了宮，早已回到民間過安穩日子去了，正如衛澤見到的伶昭姑姑一樣。

芳華的年紀又小，雖然被火燒得半張臉有點破相，可還算是容貌出眾，想要嫁個正經人也非難事……她真的不想在宮裡再看到芳華，一點都不想。

汝月正想著心事，不料衛澤卻在此時不請自來了琉璃宮，身後還是帶著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