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傷透了心
在構思下一部分,這章過兩天還會加一點。
月樓抱著惜蝶和聰山給賓客鞠躬,道:「謝謝各位光臨我女兒的滿月宴會。」
客人們有的微笑致意、有的上前問候,有的微微頷首……
碾人心魄的歡笑聲中,夢瓷逃了出去。
月樓追出時,看見夢瓷坐在一株柳樹下,走過去道:「你難道連鞭炮聲都害怕嗎?」
夢瓷流淚道:「是呀,我不光害怕鞭炮,還害怕雷聲,閃電,甚至手指被刺開一個小小小小的眼也會哭呢。」
月樓把手放在夢瓷的胳膊上,溫柔地說:「你一定會幸福的,像你這樣的女生沒有男人捨得傷害。」
「是嗎」?夢瓷道,「可是現在就有個男人在傷害我?」
「傻孩子,就算他看不出你的好,你也可以另找他人吶?」
夢瓷枕在月樓腿上,痛哭道:「可是我的心已非他莫屬。」
「傻孩子,無論多燦爛的愛情,也會在時間的砂輪下慢慢成沙,然後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你有個溫柔的男人,有個溫暖的家,才會說出這樣不痛不癢的話。我呢?我有一顆深愛他的心,卻無論付出多少也得不到一絲回報。」
其實她想笑著說『傻瓜,你男人都出軌一年了,你卻毫不知道』。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月樓慢吞吞地走回客廳。離客廳還很遠,她就聽到哇哇的哭聲從裡面傳來。
「惜蝶怎麼了」?她飛奔過去。
聲音是從屏風後傳出來的。
她看著屏風,皺眉道:「你是怎麼照看孩子的?」
屏風后無人應答。
她走過屏風,看見孩子獨自一人躺在嬰兒車裡放聲大哭,連忙跑過去,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哄道:「乖,別哭。你父親去哪裡了,怎麼捨得把你一人丟下?」
她淚珠輕彈,解開衣襟,讓孩子吃起奶來。
甘甜的乳*滑過惜蝶咽喉,沁入她的心田,她的嘴角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他到底是有什麼事?怎麼能把女兒一人留在客廳呢?」
為了款待眾賓客,聰山特意買回來三百瓶上好的西鳳酒。
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倒酒時,瞥見月樓走了進來。
他笑忖道:「她可真顯眼吶!穿著這種即使在遠山生長也令人感覺像是立刻就會撲面而來的清新的綠色。」
「夢瓷!她怎麼也來了」!聰山看到夢瓷,整個人都似已嚇得魂飛魄散。
「老爺,老爺……酒灑了……」女僕小聲道。
她見聰山沒有反應,從他手裡拿過酒壺,緩緩給客人重新斟了杯酒,歉笑著緩緩送到客人面前。
女僕做完這一系列事情,聰山仍沒回過神來。她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聰山這才轉過了頭。
他指著角落裡的桌子,慌忙道:「咱們去給那邊的客人倒吧!」
女僕不解道:「可是這邊還沒有倒完啊?」
「這邊讓夫人倒,咱們就去那邊」。他說著又瞥了夢瓷一眼,確信她沒有看見自己,舒了口氣,匆匆走向角落。
林夫人坐在上首,月樓聰山坐在兩側。
酒席開始時,林夫人看了月樓聰山一眼,緩緩站起來,躬身道:「我外孫女過個滿月,大家這麼多人都肯賞光,真是太感謝各位了。大家就請盡情吃喝,千萬不要客氣!」
她說完,聰山和月樓也鞠了個躬。聰山本該含笑環視賓客一遍的,可是無論坐著站起,他始終垂著頭,生怕看見夢瓷。
月樓小聲催促道:「你趕快抬起頭,看他們一眼吶!」
聰山實在沒有勇氣接觸夢瓷的目光。可他也知道,在這種場合,如果不抬起頭就太不禮貌了。
他終於抬起了頭。他本來不敢看夢瓷的,可不知為何,他的目光卻偏偏投向了夢瓷。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瞧著自己,面色是那麼蒼白。她咬著嘴唇,聰山感覺她簡直快咬出血來。她本不太瘦,可是現在形容卻已消瘦憔悴。
該如何形容她的眼光呢?
聰山是個敏感而感情脆弱的男人。他覺得夢瓷的目光就像秋末流水上漂泊的最後一根浮萍,那般脆弱、那般孤寂、那般悲傷,那般痛苦……
整個筵席上,聰山一直垂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菜。他可以肯定,那雙目光在盯著自己,讓自己不寒而慄。
當妻子推著惜蝶停在夢瓷眼前時,聰山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跳出了嗓子眼。
「她會不會忽然跳起,指著月樓大罵?會不會提起惜蝶,把她摔在地上?會不會戳破我和她的關係?」
夢瓷抬起了頭。
她的眼中充滿眼淚,然後眼淚就像瀑布般漫過了面頰。她抱惜蝶的時候又看向了自己。隔得老遠聰山已感覺到了她心頭的疼痛。
「我到底怎麼做,才能讓這個可憐的女人不再痛苦呢?」
聰山月樓給賓客們分發伴手禮和畫冊,聰山正好發到了夢瓷面前。
他顫抖著手,低著頭,把伴手禮放在夢瓷桌上。
夢瓷忍住淚水,偷偷看了聰山一眼,柔聲道:「你又一個多月沒來了。」
聰山努力控制著語聲,道:「惜蝶剛出生,她也在坐月子,我怎麼能見你呢?」
他微微側過頭看月樓。她正在發畫冊,沒有看自己。
夢瓷狠狠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你至少也該來一次啊。一次都沒有來,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聰山輕輕道:「這些事以後再說,你還是控制一下,別讓月樓看出什麼。」
他又看了月樓一眼,她在含笑望著自己。
「謝謝各位光臨我女兒的滿月宴會。」
說完這句話,聰山看見夢瓷跑了出去,月樓隨即追了出去。
客人笑著走過來頻頻問話,頻頻道別。聰山呆坐在凳子上毫無反應。
他思忖道:「我給夢瓷送伴手禮時眼神和動作中的不自然,是不是已被月樓瞧去了?她是不是已經看出了我和夢瓷的關係?就算那次沒有看出,可她抱惜蝶時看我的眼神,就連傻子也可看出我和她關係匪淺。」
「現在她竟和夢瓷出去了。她一定會質問夢瓷我和她有沒有關係,夢瓷又怎麼可能不回答呢?就算她不問,夢瓷是否也會主動告訴她……」
他霍然站起,殭屍般走向門外:「不行!我一定要阻止這個家庭破裂。夢瓷沒有證據,我只要平靜心情跟月樓說她不過是因為喜歡我才會那樣看我,才會編那些可惡的謊話不就好了?」
月樓冷冷道:「你怎麼把女兒落在客廳了?」
聰山心頭一驚,把抱著頭的雙手放下來,皺眉道:「女兒?我把女兒落在客廳了?」
月樓瞪著聰山,道:「是啊,你這個父親當得可真好。」
聰山垂下頭,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月樓緩緩把惜蝶推到了聰山身側,坐在他的另一側,趴到他腿上,颳了一下惜蝶嬌嫩的小鼻子,微笑道:「我進去時她哭得可傷心了,我喂她吃了奶,好不容易才哄睡著的。」
惜蝶睡夢中摸了下鼻子,微微側轉頭,口水不知怎得就從口中大把大把漏了出來。
月樓苦笑道:「孩子挺可愛,就是口水流得太多。」
她又道:「我看見夢瓷看你了。」
聰山心驚膽戰道:「是嗎?我沒有看到。」
月樓嬌嗔道:「瞎說,我明明看見你也盯著她看了很久。」
聰山沒有說話。
月樓看著門外的月光和樹木的剪影,囈語般道:「她眼裡的感情可真複雜啊!好像有無盡的痛苦,乞憐。」
「我也正是看到她眼裡的感情,才不自覺地被吸引。」
「照理說,那種眼神只有在男人拋棄了女人時才有的。」
聰山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側臉看著她,道:「也可能因為她是個多情的女人。」
「我還看見你和她說話了,是不是她說她喜歡你呢?」
聰山臉上發燙,大聲辯解道:「哪有?她是你好朋友,我怎麼能不和她說話,況且我也要因曾經打過罵過她的事向她道歉。」
當一個男人向一個女人大聲辯解的時候,往往說明他負了這個女人。
「怪不得我看見她哭了呢。你知道我和她出去時她說了什麼?」
聰山顫聲道:「這我哪知道。」
「她說你在傷害她,說她的心已非你莫屬。可是這種事有什麼辦法呢?只有等時間來平愈她的傷痕了。」
聰山不自覺道:「唉,其實我也覺得她很可憐,她那麼弱小,那麼脆弱。」
「不管現在如何,我相信她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聰山深情道:「我也希望她能夠幸福。」
月樓把手放在惜蝶柔軟的頭髮上,眨著眼道:「你還記得娘說過什麼嗎?」
「什麼?」
「你難道忘了?娘說宴會後還要做一件事的?」
「是嗎?咱們都吃得這麼飽,還要做什麼?」
月樓撇了聰山一眼,優雅地蹲在惜蝶身旁,將臉貼在她的頭上。
她的頭髮是溫熱的,身上有濃濃的奶香。
月樓看著她長長的睫毛以及翹起的粉唇,忖道:「這孩子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永遠都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要讓她一生單純、快樂,柔軟。」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樓緩緩抬起頭,溫柔地看著丈夫,輕輕道:「娘說宴會完要給她理髮。」
聰山迷茫道:「是嗎?」
「當然是」。月樓啐道,「你趕快去衣櫃拿裝著臍帶的翡翠筒,我去卧室拿剪刀。」
聰山翻著衣櫃,竊喜道:「真是太好了,她沒有發現我和夢瓷的事。」
翡翠筒被裝在一個長約二十公分,高約八公分的紅寶石盒子里,放在衣櫃最內側。
他打開盒子,揭起翡翠蓋,便看見了乾枯的臍帶。
「這根臍帶原本生在月樓的肚子里,連接著月樓,我和惜蝶的生命。」
「作為丈夫,我豈非不合格?作為父親,我豈非也不合格?」
「我一定要像一個男子漢一樣,照顧好這個家庭。」
聰山抱著惜蝶,月樓把頭髮剪在一張紙上,把金箔塞進翡翠筒,又將頭髮倒了進去。
由於太小心翼翼,做完這些月樓額上已冒出汗珠。
月樓笑道:「終於完了呢!我們也可以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