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奇怪的事
走過放著首飾、化妝品、鞋子,衣服的正方形房屋的兩條邊,便來到了一扇緊鎖的門前。
月樓好奇地問道:「這裡邊難道是更貴的衣服嗎?」
「不是啦」!雲雁笑啐道,「你永遠也猜不出裡邊是什麼的。」
月樓不服氣道:「那我就猜猜看。」
「這裡邊是你給丈夫買的衣服。」
雲雁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可這猜測是錯的。」
月樓沉吟半晌,道:「你不喜歡書畫、瓷器,木雕這樣的文玩,當然也從不讀書,不喜歡鳥,兔子等動物,不喜歡盆栽。」
「所以應該是窗帘、沙發、茶几、桌子、衣櫃,床此類的傢具。」
雲雁嬌笑道:「不對不對!都說你猜不到啦!」
她打開燈的時候,月樓看到了比剛才看到一屋子口紅時還要吃驚的東西。
這個屋子裡擺放地是嬰兒衣服,簡直就像一個小型商場。
雲雁嬌笑道:「你是不是一輩子也猜不到呢?」
月樓誠然道:「是,任誰也想不到你會在屋子裡擺嬰兒衣服。」
雲雁不解道:「哦?可是這豈非也很好猜?一個女人豈非總是愛孩子的,豈非在未懷孕時也應該為他準備好一切。」
「這邊是孩子六個月前穿的衣服,那間屋子裡是孩子六個月到一歲穿的衣服。依此類推,一共二十六間屋子,放著孩子滿十三歲前穿的衣服。」
「被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很好猜。可誰又能想到你連孩子十三歲穿的衣服都準備好了?你怎麼不準備十四歲的衣服呢?」
「因為孩子十四歲時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那個時候就該讓他自己選擇衣服了。這豈非是最聰明的做法?」
「倒也是,父母的確不該把孩子管束得太緊。」
「你隨便挑,想要哪件我都送你。」
月樓知道在她面前越客氣她就會越不開心,便到另一間屋子挑選衣服。
她挑的第一套是粉色純棉衣服、第二套是青色碎花絲綢衣服,第三套是橙黃千鶴衣服。
因為月樓叮囑聰山在雲雁家吃下午飯,所以他五點時便來了。
他進來時,月樓在百無聊賴地翻電視,惜蝶在旁邊沉沉睡去。廚房裡傳來雲雁洗菜、切菜,炒菜的聲音。
聰山道:「你和雲雁做了什麼呢?」
「她讓我看了她的首飾和衣服,她的首飾化妝品足足有十三房間,衣服也是十三房間。」
聰山驚訝得下巴都已掉在地上:「天吶!她怎麼這麼隨便。」
「可你有沒有換個角度想。女人總是愛美的,買這麼多衣服也不算太過分。」
「你們女人可真難懂啊!」
月樓抿嘴一笑,道:「那當然,不是有位寫武俠小說的人說過『一個男人若說自己懂女人,那他一定會吃女人的虧。』」
聰山笑道:「這小說家的話的確很有道理。」
「我還和她看了電影,她家的電影院能容納三百多人吶!她說她喜歡那種氛圍。她還換了七套衣服,讓我挑最好看的一套。我們當然還討論了你,給她講了咱們之間那些瑣碎美好的事情。」
他們正說著,女人吧嗒吧嗒的拖鞋聲又在樓上響起。
雲雁清脆地喊道:「姐夫!快上來端菜。」
聰山輕聲道:「她怎麼一定要我端呢?」
月樓笑道:「當然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啊!」
廚房裡放著五盤菜和半電飯煲的米。
雲雁眨著眼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來端嗎?」
「不知道。」
雲雁垂首道:「我也清楚你看不慣我,可是我卻想和你搞好關係。」
聰山沉默半晌,緩緩道:「也對,我們搞好關係,月樓才不會為難。」
下午七點左右,太陽雖仍掛在天邊,可法桐下已漸漸轉涼。
雲雁走在月樓和聰山中間,和月樓聊幾句,又和聰山聊幾句,還時不時逗逗惜蝶。
遠處突然跑來一條狗,臨近時月樓才發現那是一條拖著鐵鏈的狼狽逃竄的大狗。
雲雁雙手揪住月樓的衣袖,怯怯道:「它會不會咬人呢?」
月樓淺笑道:「不會,只要你不惹怒它,它是不會咬你的。」
聰山微一遲疑,迅速走到月樓前面,伸出雙臂把月樓和惜蝶護在了身後。
狗擦著丈夫身體跑過時,月樓清晰地看到他的全身都在顫抖,可他仍然山嶽般堅定不移。
行到竹林時,他們看見兩個攝影師在給一對新人,七個女性朋友拍照。當然他們身後還跟著四個拿著反光板、閃光燈、衣服,梯子的可憐的助理和一個化妝師。
只見這七個女人穿著婚紗坐在草地上圍成一個心形,手彼此牽起身體微微後仰,攝影師走上梯子俯拍她們。這七個女人中有兩個很黑,可惜的是其中一個長得還不錯。
化妝師當然已經給她們化過妝了。
可再好的化妝技術又怎能讓一個醜女人變漂亮呢?
攝影師使了個眼色,助理便將光反到了她倆臉上。
月樓咬住舌頭,努力不讓自己大笑起來。聰山也微笑著瞧她。
雲雁道:「助理為什麼只給她倆人反光呢?」
月樓輕聲笑道:「你仔細瞧瞧她們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雲雁瞧了一眼,掩嘴笑了起來。
等攝影師拍完,月樓上前問道:「你們幾個朋友難道一起結婚嗎?」
「不是,我們幾個大學畢業了,想用這種獨特的方式紀念。等以後我們幾個中結婚最晚的也結婚了,我們還要來拍一次。」
雲雁眼裡閃著淚光道:「你們幾個關係可真好呢!」
「是啊!不過關係再好的朋友也總有一天會各奔東西的。分別豈非原本就是人世的常態。」
月樓笑道:「你們不如抱著我的孩子拍張照片吧。」
「好啊」!一個身體勻稱的少女拍掌笑道。
月樓讓七個少女坐成弧形,把身著紅色的惜蝶放在中間一人的懷裡。
背景是黑色的假山和微微探出頭的竹枝。
由於黑白是消色,惜蝶是紅色,所以照片並不顯得雜亂,反而主體突出,畫面簡潔。
探出頭的碧綠竹葉也為照片增色不少。
她看著顯示屏躬身道:「謝謝你們了。」
那對新人在竹林拍照,他三人又去看他們。
新人採用最規矩的美姿。女人站在男人身前,身體稍稍與男人重疊。男人攬著女人的腰,女人也攬著男人的腰,微笑著看鏡頭。
雲雁笑道:「你是不是又想讓他們抱惜蝶拍照了?」
「是。」
看到這個美姿拍完,月樓走上前去,對女人道:「你能不能抱一下我的孩子,讓我給她拍張照呢?」
「當然可以」。新娘微笑著將惜蝶擁入懷中,「那我應該怎麼抱她呢?」
月樓笑道:「你一隻手托住她的腿窩,另一隻手托住腋窩,讓她靠在你胸前就可以了。」
女人從沒抱過孩子,可這時抱起來竟得心應手。
這或許也是女人的天性吧?
月樓透過鏡頭不斷移動,不斷更換角度。
她找好角度,輕輕道:「好了。」
聰山在她身後一打響指,惜蝶的頭便立刻轉了過來。
月樓定的鬧鐘是五點半的,鬧鐘一響她就立刻起身看惜蝶。只見惜蝶面左側卧,嘴裡吮著右手的食指。
惜蝶把薄被踢到了胸口處,月樓為她掖好,盯著她瞧了很久,嘴角顯出了一朵蓮花般的笑容。
她俯身在惜蝶眼皮上親了一口,輕笑道:「該訓練她翻身了呢。」
穿好衣服,梳洗罷,她就親自去廚房熬米糊。
月樓端著米糊回來的時候,聰山正給惜蝶穿衣服。惜蝶看到自己突然大哭了起來。
聰山輕斥道:「別哭了!」
月樓怒道:「你罵她做什麼?」
她放下米糊,給惜蝶餵奶。惜蝶含住她乳*的時候,奇迹般頓住了哭聲。
「她一睡醒就大哭不止,哄都哄不停。」
「孩子不會說話,只能用哭來表達自己的需求。」
聰山別過臉道:「都是你慣的。正因為你時時刻刻抱著她,她才會這麼脆弱。」
月樓提高音量道:「她只是個孩子啊!難道不該被慣嗎?」
惜蝶丟掉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聰山大聲道:「不該!這會讓她懦弱!」
月樓本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哪個母親在這種時候又能不動怒呢:「放屁!你別用你那些思想來約束她!」
聰山大步流星出了門。
他走在晨間的樹林,直感覺怒火中燒。他無法理解妻子的思想。自己明明是對的,自己想要的是將惜蝶教育成一個堅強的女人,與夢瓷不同的女人,可她偏偏要和自己作對!
「她難道仍看不起我?故意觸犯我的底線,用這種卑劣的方式逼我和她離婚?」
「如果有一天和她離婚,我一定要帶走惜蝶,用自己的思想教育她。」
冷靜下來后,聰山回到了房裡。惜蝶竟又進入了香甜的夢鄉。
月樓笑道:「惜蝶可真能睡覺,還沒來得及喂她吃米糊,她就睡著了。」
聰山滿臉不高興道:「你不是說孩子要睡十幾個小時嗎?」
「是呀,這或許是因為睡著了更能產生腦細胞吧!」
月樓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聰山猶豫著坐了下來。
月樓道:「要不我們各自退一步吧?孩子十四歲后你來教育,十四歲前我來教育。」
聰山眉頭緊鎖:「『三歲看大,七歲至老』,十四歲后是不是我教育又有何不同?」
月樓依偎在聰山懷裡道:「我是女人,你應該讓我。」
「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我絕不會妥協絲毫。」
月樓的心忽地沉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多久,她起身去加熱米糊。回來的時候,聰山正在給惜蝶洗澡。她在水中咯咯笑著,拍打起朵朵水花。
『水』豈非是人類最初的家?
月樓靜靜瞧著聰山的一舉一動,甚至連米糊都忘了放下。
她給惜蝶餵了口米糊,她立馬吐了出來。
月樓擦著惜蝶嘴角道:「看來她不喜歡吃米糊,我們喂她別的吧?」
聰山暗道:「多喂幾次她就會習慣的。」
下午月樓和雲雁去鐘樓買衣服,聰山又熬好米糊給惜蝶喂。
他餵了一口,惜蝶皺眉吐了出來;他又餵了一口,惜蝶再次吐了出來,她的眼裡已閃現淚光。當他第四次喂時,惜蝶緊咬牙關再也不肯張嘴。
聰山柔聲道:「乖,你馬上就會習慣的。」
惜蝶仍不張嘴。聰山一氣之下竟掰開她的牙把米糊塞了進去。
她一仰頭,還沒哭出聲,米糊就嗆得她劇烈咳嗽。聰山等她咳完,繼續給她喂。惜蝶強忍著將米糊咽了下去。
聰山慈愛地說:「你明白嗎?媽媽是在害你,而我卻能把你培養成一個卓立人世的女人。」
「我回來啦!」
惜蝶一看見母親,就開始拚命哭。
「她從沒這樣哭過啊!」
月樓緊緊摟著惜蝶,臉貼在她發燙的臉上。
「她怎麼了?」
聰山看著月樓的眼睛,道:「可能是餓了吧?」
「不是」。月樓檢視著惜蝶,急得眼淚奪眶而出。
「可能是困了吧?」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月樓急道,「她一困就會立刻睡著的呀!」
「走!我們趕快去醫院!」
「醫院」?聰山吃驚道,「孩子的身體怎麼可能忽得變差?」
「那你倒是說個原因啊!」
月樓一到醫院,就去找最好的醫生。醫生辦公室的病人從桌前一直排到樓梯口。
她跑進去,深深朝病人鞠了一躬,道:「對不起,孩子生病了。」
醫生道:「怎麼回事?」
「我買衣服回家她就開始哭,我從沒看見過她哭得那麼傷心。」
醫生道:「是不是你離開太久了?」
月樓道:「我前幾天離開更久她也沒有哭。」
「哦」?醫生檢查完惜蝶,道,「她沒有病,也沒有淤青,該不是受到驚嚇了吧?」
月樓瞪大眼睛道:「驚嚇?」
「對,幼兒大哭一般只有兩種情況,要不磕傷要不受到驚嚇?」
「可這兩種都不可能啊」?月樓轉首瞧著丈夫,疑惑道,「你難道嚇著她了?」
聰山結巴道:「沒,沒,沒有啊!我是他爹,怎麼可能嚇她呢?」
「那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