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嬌鳳發出一聲冷笑,上前用力推開白冬生,叉腰豎眼地罵道:「白曉兒,你反了天了,一聲不吭就偷偷置下這麽大產業,到如今還想瞞著?要不是孫二狗他大舅子在衙門聽差,咱們還不知要被蒙在鼓裡多久呢,你這心可真夠深的,都隨了你那黑心肝的娘……」
一段時日不見,白嬌鳳罵人還是這麽剽悍。
白曉兒小臉微沉,買鋪子的事兒居然這麽快就被他們曉得了,其中必有緣故!
這時候,裡間突然傳來黃湘玉急促的叫聲,「曉兒……是曉兒回來了嗎?」
「嬸兒。」白曉兒此刻顧不上別的,扔下一屋子人就急忙往後堂去了,卻見屋內一片凌亂,到處是翻檢過的痕迹,黃湘玉散著頭髮,趴在床頭抹淚。
「嬸兒,你沒事吧?」白曉兒忙上前扶起她。
「我沒事兒,只是她們……她們把咱存的銀子都翻走了,裡頭還有你前日個賣花椒油的錢呢。」
黃湘玉急得都快哭了,那可是三、四十兩銀子呀。
聞言,白曉兒小臉一沉,但還是先安慰著黃湘玉,「嬸兒別擔心,銀票還在我這兒呢。而且她們拿了多少,到時都得給我吐出來,咱們的銀子不是那樣好花的。」
黃湘玉擔憂道:「曉兒,他們都是長輩,即便做得再過分,你若忤逆他們就是不孝,到時傳出去對名聲不好……」
聽見這話,白曉兒握緊拳頭沒吭聲,黃湘玉說的有道理,白家尚未分家,私置產業,律法不會予以支持,更何況人言可畏……
她想了想便道:「嬸兒我知道了,我不會和他們硬碰硬的,你好好休息,這事兒交給我來辦。」說完,又轉身去了前堂。
白老太坐在正堂中間的椅子上,拉長著馬臉,薄薄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線,白嬌鳳和大郎分別立於兩側,抱臂昂首瞧著自己,大有三司會審之勢。
白嬌鳳瞧著白曉兒,目光怨毒,心道:這才幾天,這賤丫頭就穿上城裡人的衣裳,臉上抹得香香白白的,居然比以前漂亮多了,簡直、簡直比自己還要出挑,明明自己才是白家最尊貴、最漂亮的姑娘。
真是氣死她了。
白曉兒瞥一眼氣鼓鼓的白嬌鳳,心中冷笑,臉上卻揚起甜甜的笑容,「奶奶、姑姑,你們怎麽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兒,好歹讓我準備準備,把歇腳的地兒找好才是。」
白老太本以為白曉兒會惱羞成怒和自個吵起來,到時她好告知左鄰右舍,再捏著她的把柄去衙門告她忤逆,沒想到她卻好言好語地同自己講話,倒教她的成算落了空。
白老太一時不知怎樣回,還是大郎在一旁對她比了個手勢,她立刻將桌子拍得山響,瞪眼道:「你個不孝東西,還不跪下?!偷俺的體己錢置辦這鋪面,連招呼都不和俺打,那可是你幾個哥哥娶媳婦的本錢,你的心咋個這麽狠啊……」
白曉兒聽了這顛倒黑白的話,頓時被氣笑了,半個月不見,這白老太本事長進不少,以前只曉得指天罵娘,如今還知道用計謀了,不用說,肯定是哪位高人在背後指點。
見外頭聚了不少瞧熱鬧的人,白曉兒知道他們想把事情搞大,便低眉順眼地道:「奶奶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懂,我從來不興去奶奶那邊,哪會知道奶奶還有體己錢。倒是大郎哥這段日子常借錢給那周小瑩,奶奶丟了銀子為何不去疑他,反來疑我?」
聽見這話,大郎頓時面色紫漲,指著白曉兒厲聲道:「胡說八道!奶奶的錢分明就是你偷的,否則你哪有錢開這麽大間鋪子?爺爺、奶奶辛苦一輩子,賺錢不容易,你若是有點良心,就該把錢還給她老人家。」
大郎想得很好,只要他咬死了白曉兒偷錢,再找個人來「作證」,到時這鋪子就順理成章歸到自己手裡了。
見白曉兒低頭不作聲,大郎便以為她怕了,又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旁道:「曉兒,我這也是為你好,這事兒說到底是你們家不對,就算鬧到衙門去,也是爺爺、奶奶他們占理……你都是快出門子的人了,孰輕孰重還分不清?」
「大郎哥,那你說說看,我要怎麽做才行?」白曉兒面上閃過一抹譏誚,居然拿汪家的婚事來威脅自己。
大郎道:「這還不簡單?你若是有現銀,就拿兩百兩銀子來。若沒有,把這鋪子抵給奶奶就成,這總歸是白家的產業,沒有落到外人手裡的理。」
「兩百兩?這鋪子可不是我一人的,黃嬸兒也有份呀。」
「兩百兩沒有,那就一百兩吧。」大郎不假思索地道。
「這位小哥,你開口就是一百兩,莊戶人家怕是二十年都存不了這麽些銀子吧?你不如給我們算算,你們家老太太那一百兩銀子是怎麽來的?」隔壁的王氏牽著孩子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瞧著白老太幾個。
外面不少人聽了這話,也都笑了起來。
白老太面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尖聲道:「這是俺家的事兒,與你何干?」
「我只是好奇,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老太太不說便罷了,何必氣成這樣?」王氏掩嘴笑道。
「就是,老太太,你惱什麽呀?」
大郎見勢不好,趕緊關了門,將嘈雜擋在外頭。
白老太清了清喉嚨,拉長著臉對白曉兒道:「論道理,你背著俺和你爺爺置辦家業,咱們是可以去衙門告你的。」
「是,一切都是孫女兒的錯。」白曉兒低聲說道。
見她如此乖順,白老太的氣不由平了些,「這樣吧,過去了的事俺也不為難你。你這鋪子如今也沒啥生意,不如賣了回家。俺也是為你好,這賣鋪子的錢……到時還能給你辦嫁妝。」
聞言,白曉兒心裡冷笑,給她辦嫁妝,鬼才信呢,這番話想必是白老頭教的吧。不過她還是低頭應了,「是。奶奶和姑姑就在這兒住下,等我和嬸兒商量一下,回頭尋個好買主,賣了鋪子就回家。」
見白曉兒這麽快就同意,大郎卻急了,「奶奶,這鋪面好好的干麽賣它,就算不做生意,還能賃出去收租子呢。」
白老太沒想到這一樁,不由得愣住,「那這事咱們回頭去問問你二叔,他是做買賣的,懂這個竅門。」
大郎這才點頭。
見他們這麽快就把一品豆花當成自個的了,白曉兒壓住火氣,輕言細語對白老太道:「奶奶,既然如此你們便住下。不過這兒地方小,睡不下這麽多人,我去給你們找間客棧。」
白老太一聽要花錢便不樂意了,「俺瞧這裡挺好的,擱個鋪板就成,花錢住客棧做什麽?」
話剛說完,白嬌鳳就垮著個臉,「娘,這兒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我要住客棧。」
方才過來時,她見著街上有好些賣衣裳的鋪子,裡頭的樣式顏色都好看極了,她要住到外面去才方便自個逛街。
見自家閨女不樂意,白老太忙不迭應了,白曉兒便把他們引去客棧安頓好。
原本大郎非要住到一品豆花,白曉兒以黃湘玉在為由,斷然拒絕了。
大郎便決心這兩日啥也不幹,專門盯著白曉兒。
奶奶和姑姑都是蠢人,眼裡只看到鋪子,卻沒想白曉兒這買鋪子的銀子到底打哪兒來的,她那會子成天地往山上跑,肯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弄清楚這點,自己發財就指日可待了。
大郎一面為自己的計謀得意,一面又想到周小瑩,便去找白老太要錢,方才奶奶得了幾十兩銀子,姑姑肯定會吵著買衣裳首飾,自己也得趁機撈點油水才是。
白曉兒送走白家人,回到一品豆花。
王氏見她回來了,忙問她是怎麽回事兒。
白曉兒笑了笑,只說自己沒事。
王氏知道這其中怕有什麽緣故,便沒多問,只說自己的兄弟也是在衙門當差的,可幫她打聽一二。
白曉兒便謝過王氏,推門進屋。
白冬生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見白曉兒回了,立刻跳起來,吞吞吐吐道:「曉兒,對、對不住,他們本來說要去二哥那兒,沒想到了鎮上,死活非要來你這,俺、俺怕他們在大街上鬧開,就帶他們過來了……」
「嗯。」白曉兒模樣淡淡的,沒搭理他,徑直去了灶房準備做奶油。
白冬生搓著手跟過去,低頭道:「曉兒,俺來給你幫忙……」
「不用了。」白曉兒心裡有氣,「我自己來吧,四叔不會弄的。」
「曉兒……」白冬生頭垂得更低了。
白曉兒瞧他一眼,「四叔,你抬頭看著我的臉。」
白冬生抬起頭來,見白曉兒面色肅然、抿著唇,心中突突直跳。
「四叔,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一定要阻止他們來鎮上,可你還是讓他們鑽了空子。」
「俺……」白冬生坐立難安。
白曉兒冷然道:「你若不知道也罷了,可你居然親自帶他們過來,你知不知道,方才他們搜走了我和嬸兒所有的積蓄,那裡頭有一半是給阿牛讀書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