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霜兒……」程夫人氣得半死。
這個時候，汪如笙被兩個書僮扶著，一瘸一拐地來了。
「相公怎麽來了？你的身子不是還沒好。」程三小姐知道汪如笙傷得有多重，心一下子疼得揪了起來，她上前要去扶他，卻被汪如笙側身避開。
「三小姐，夫人說的都是真的。」他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薄涼，「對不起，我娶你並非自願，剛開始，我只是看中了你的家世地位，正好你喜歡我，我就決定娶你，但到了後來，我一想到我娶的人不是曉兒而是別的女子，我就難受得不行。最後，我決定放手一搏，將你和曉兒的花轎對調，只要曉兒和我拜堂、入了洞房，她就是我的妻子了，而你就會將錯就錯，成為林致遠的妻子。」
「笙哥哥，你騙我的對不對？你說的都是假的，是我娘逼你承認的對不對？」
一瞬間，程三小姐覺得世界都要崩塌了，換親這種荒誕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還是她最愛的笙哥哥做的，她簡直不敢相信。
這樣的事，不管對哪個女子來說都是奇恥大辱，可無論程三小姐的眼神有多卑微，回答她的只有汪如笙的沉默。
周扶林在一邊急忙道：「霜兒，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中間有誤會。」
程三小姐慘然一笑，「笙哥哥，那我那日有沒有和林致遠拜堂？」
「有，而且我還和曉兒拜了堂，如果不是被林致遠發覺，你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程三小姐頓時心灰意冷，「笙哥哥，你就這樣不待見我，想將我送給別人？」
汪如笙道：「不是我不待見你，其實你很好，只是你終究不是她。所有人，都不可能是她。」那個俏皮善良的女子，從她第一次從同窗手中將他救出時，或許就註定了他的淪陷。
「三小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汪如笙不會有半句怨言。只是請你和程夫人高抬貴手，放過我舅舅一家，事情是我一個人乾的，他們不知情。」
最後，程夫人一個人回了程府，不管她如何勸說，程三小姐都不肯跟她回去。
用她的話來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程夫人權當她這個女兒死了，往後就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程夫人憋了一肚子火，一回到程府就大發雷霆。
程御史早料定女兒不會回來，待程夫人發泄夠了，對她道：「女兒懂事，顧念家裡的妹妹，怕傷了程家的顏面，妹妹們不好說親，你不要辜負她一片苦心。」
程夫人心疼得淚珠子直落，恨聲道：「難道就這樣算了？我不甘心，霜兒可是我的眼珠子。」
「不甘心又能怎樣？周扶林如今聖眷正濃，後頭又有七皇子撐腰，就是朱相國都要給他幾分面子，且這個人睚眥必報，不好相與。」
「哼，既然汪如笙不能動，我就去會會那白曉兒，說不定是她先勾引汪如笙的。」汪如笙看著溫良老實，能幹出這種事，說不定是被人教唆的，程夫人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程大人卻潑她冷水，「白曉兒是三品誥命，你別亂來。」
「這事兒你別管。」程夫人起身，扔下這句話便要出去。
這時，丫鬟在門口稟報，「夫人，方小姐來了。」
聞言，程夫人眸色一沉，霜兒被換親的事是方凌雪告訴自己的，她和白曉兒之間說不定有什麽齟齬，自己正好可以利用她。
「方小姐來了。」程夫人先命人將方凌雪請到花廳，自己回了院子收拾一番後才現身。
此刻的她收了平日的潑辣，笑的很是得體，而她當了二十多年御史夫人，待人接物自然滴水不漏。
方凌雪起身，行了一禮，「夫人好，今日是我冒昧了。」
程夫人請她坐下，「好孩子，這次多虧了你，若不是你來告訴我，我和霜兒的父親還被蒙在鼓裡呢。」
方凌雪道：「這是我該做的，是汪家太過分了，霜兒是我的朋友，我怎敢瞞著夫人？」
「方小姐的恩情，我們程家上下銘記於心，只是這件事汪如笙做的隱蔽，就連霜兒也不知曉，方小姐是從何處得知的？」
方凌雪想了想，告訴程夫人，「說來也是巧合，我們家的當鋪前幾日來了一位年輕的丫鬟，拿出許多貴重首飾來典當，而且是死當。當時我坐在鋪子里看帳本，聽到聲音覺得很奇怪，出來一看，發現那丫鬟原來是白小姐的貼身婢女紫蘇。
「夫人知道白小姐有錢，為人也大方，賞賜婢女幾樣貴重的首飾根本不算什麽，我就沒有出聲，可過了幾日，掌柜點東西時發現其中有兩樣是御賜的物品，嚇得不輕，這才來報於我知道。白曉兒曾經在御前伺候過，太后也常賞她東西，這兩樣首飾想來是她的，紫蘇定是從主子那裡偷的，只是她不識字，不知道這是御賜之物，因此跟著別的物品一起當了。
「典當御賜之物這是大事，我本想當時去蕪園將這事告訴白小姐，以免牽連到她，保管御賜之物不力也是不小的罪名，可想到第二日就是白小姐的大喜之日，便想著將這件事緩一緩，日後再告訴她。
「第二日，我和母親、妹妹一起去侯府參加婚宴，看到了送嫁的紫蘇，但紫蘇沒發覺我在瞧她，她趁人不備，鬼鬼祟祟地從後門溜了出去，我覺得可疑便派人盯著，沒想到紫蘇竟上了一輛馬車，直往渡口而去。
「我想著紫蘇在我們家典的首飾還在，她跑了，我們就說不清了。我的人最後將她抓回來，稍微一恐嚇，她就什麽都說了。我一聽，世上居然還有這樣駭人的事兒，震驚過後便立馬來找夫人，之後的事就不用我解釋了。」
程夫人面上冷靜，心中卻冷笑不止，她倒推得乾凈，什麽御賜的首飾、什麽恰好碰見紫蘇，若什麽都是巧合，還要腦子做什麽？
方凌雪小小年紀，心思竟如此深沉，她白日就發現了端倪卻不來告訴自己，非要晚上夜深了才來，恐怕是想等著林致遠和霜兒將生米煮成熟飯吧。
畢竟婚宴上新郎官喝醉了，看不清人也是可能的，霜兒也被葯迷倒了，兩人一旦圓房，事情就不可挽回了，這樣威遠侯府和程家，包括汪家在內，說不定就成了死仇。
方凌雪是衛皇后的外甥女，衛家和他們幾家向來不睦，局面一旦形成，坐收漁翁之利的就是他們衛氏。
方凌雪真是了不得，心思縝密、手段狠辣。
她以前只聽說過方太師這個嫡孫女的賢明，如今才算是真正認識她了，不過她人品如何並不是自己關注的重點，自己只要……
「方小姐，我知道你和霜兒不同，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汪如笙和白曉兒害慘了我的女兒，這筆帳，我作為母親必須要討回來，只是我那傻丫頭撞了南牆不回頭，定要留在汪家與那汪如笙過日子，所以我只能讓白曉兒吃點苦頭。」
「夫人……」方凌雪面色驚愕，她沒料到程夫人說話如此直接。
「方小姐，我知道白曉兒在陰山得罪過你，你也不喜歡她，不如我們聯手，給白曉兒一點教訓？」
方凌雪低聲辯解，「夫人可能弄錯了，白小姐人不錯，我和她之間沒有齟齬。」
聽了這話，程夫人心中冷笑，呵，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過她那點道行，想在自己面前裝神弄鬼還早了點。
「那這件事我若告訴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會如何想呢？」
眾人皆知，衛皇后最恨朱貴妃和朱貴妃的兒子七皇子，汪如笙作為七皇子心腹，自然暗算過不少衛氏的人，衛皇后對他也是恨之入骨，這樣一個打擊七皇子和汪如笙的絕好機會，她沒有告訴衛皇后，而是先告訴了自己，衛皇后若知曉，絕對不會饒過她。
方凌雪面色頓時雪白，她沒想到武將門第出身的程夫人這樣厲害，只一眼就將她的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方凌雪起身，「夫人一片愛女之情令人感動，就算為了霜兒，我也不能拒絕夫人的請求。不過我年紀小，經的事情少，要怎麽做還須夫人告知一二。」
既然要合作，她就要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本錢，如果又來一個像雲佳茗那樣蠢笨的，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程夫人一聽，笑了笑，「該怎麽做，方小姐不是已經有主意了嗎？」
方凌雪微愣，隨即笑了，程夫人還算精明，看來暫時可以當自己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