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被困寢殿
處理了葉子儀,那中年男子命人把葉子儀丟上了車,馬車載著五花大綁,著了紅服綵衣的她吱吱咯咯便出了院子,順著原路直奔公子成的宅院。
葉子儀倒在馬車裡,隨著馬車顛簸滾來滾去,直是頭暈目眩,她在心裡把公子成惱了千百次,卻是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只能幹挺著受罪。
馬車很快到了公子成府上,把人卸在了後院,那車夫也沒交代一聲便走了,只把個葉子儀丟在冰冷的庭院里,好半天都沒半個人理她。
咬著牙打著哆嗦,葉子儀又氣又恨,公子成這個神經病,竟然算計她!
庭院里空無一人,葉子儀在地上蠕動了半天也沒弄開身上的緞繩,嘴裡的帕子也撐得嘴巴難受得要命,不得已,只得就這麼倒在地上,望著天空發愣。
直是過了半個多時辰,一個矮胖的麻衣劍客頂著一頭黃髮,打著呵欠從那園林中溜躂了出來,這人也不多話,走上前把葉子儀一提,拔腳就走。
行了幾步,那矮胖的劍客低頭看了葉子儀一眼,笑道。「方才送你回去,如今又送回來了,早知如此,便不費這許多周折了。」
葉子儀倒也認出了這人是上午護送她的劍客,她滿眼乞求地『嗚嗚』了兩聲,想那劍客給她解開繩子,卻不想那劍客只是看著她笑。「你這模樣,想必能取悅了公子,老實點兒吧。」
屁啊!你家這麼綁著拎著覺得逗樂兒啊?怎麼不把你自己綁起來啊!
葉子儀翻了個白眼兒,也不再掙扎,由著那劍客拎著穿園過湖,足足用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到了公子成的寢殿外。
把葉子儀送到殿門外,那劍客拿掉了她嘴裡的布,隨手把她一丟返身便走,葉子儀在門口兒趴著,動了動麻木了的嘴巴,咬了咬唇,很是忐忑地望了眼那深幽的門口,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對策來。
倒是想到自己連救了那公子成兩次,卻被他這樣戲耍,葉子儀越琢磨越生氣,磨得牙咯咯直響,直是想咬人了。
「哎!下面的,可是叫阿葉的么?」
突然響起的暴喝聲如同旱天雷一般炸響,驚得葉子儀一哆嗦,她腦袋猛地一抬,卻不想抻了脖子,一泄勁兒腦袋往下一耷拉,臉一下兒磕在了地上,這一下有些狠,磕得葉子儀呲牙裂嘴地直倒抽冷氣。
「噝……是我。」葉子儀被捆著手腳,也沒辦法去揉臉上的痛處,加上捆的時間有些長了,手腳都有些麻了,真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難受的。
「你且在此處等著!我去稟過公子。」那人說罷進了寢殿,不一會兒走了出來,對葉子儀道。「公子叫你進去。」
葉子儀:「……」
抬眼看向那劍客,葉子儀突然發現,這人就是上午送她去公子姣府上的那個青衣人,見到是他,葉子儀一陣氣悶,有心想和他爭執兩句,奈何現在的處境實在不適宜算帳,只得把那悶氣壓下,待好了等著那人給她解開身上的緞繩。
兩個人對望著,那青衣人半晌沒動,葉子儀眨了眨眼,見他沒有幫她解繩子的意思,她蠕動了下,如同一隻蟲子一樣往前拱了一寸。
那青衣劍客也不看她,任由她在那兒拱來拱去,直到葉子儀拱到了石階下,這劍客才大手一伸,拎著髮鬢散亂,衣衫被磨得破爛了的葉子儀進了寢殿。
看著隨著那劍客走動,在眼前晃動著忽遠忽近的地面,葉子儀有點兒頭暈,她打量了眼周遭昏暗的殿堂,忽然有點兒懷念外頭的陽光了。
公子成的寢殿比較特別,是長方形的,縱深比尋常殿閣要更深些,走過幽暗的前殿廳堂,過了一道黑緞垂幕,這才能進到內殿。
葉子儀被拎到了內殿,那劍客同樣是把她往地上一丟,『咚』地一聲,把葉子儀那昨夜唯一沒撞著的右臂給摔得生疼。
趴在地上,葉子儀抬眼一看,公子成正在榻上坐著,榻邊跪著一個綠衣美姬,那美姬拿著個紅漆碗,正在小心地給他吹著湯水,此時此刻,那美姬一雙妙目含情脈脈地盯著公子成的臉蛋兒,手上的動作輕柔婉約,看得葉子儀不由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三年前跟著秋姬一塊兒數落她的那個美女么,這一對兒冤家,難道是公子成認出了她,專門兒想著法子整她呢?壞了,今兒凶多吉少啊!
「下去吧。」公子成淡淡地吩咐了聲,那綠衣美人忙垂頭放下漆碗,跪伏行禮,腳步曼妙地退出了簾幕。
葉子儀一直在盯著那美女,直到她消失在簾幕後,她也沒回過神兒來。
「阿葉。」公子成眸光微冷地看著葉子儀,喚了一聲,見她沒反應,不由提高了聲調,又叫了聲。「阿葉!」
「啊?」葉子儀茫然回頭,反應了兩秒鐘,她忽然像想起什麼似地趕緊蠕動著想要行禮,卻不想她這一動又有些猛,頭一下磕在地板上,發出悶悶的『砰』的一聲,看得公子成雙唇一抿,臉色更不好看了。
這邊葉子儀也不好受,暈暈乎乎兒地晃著腦袋抬起頭來,看到公子成盯著她看,立馬又低下頭去,不過這回她學乖了,趴在地上老老實實地道。「阿葉見過公子。」
「無禮,膽大,妄為,阿葉,你可知罪?」公子成冷冷的靡音回蕩在殿中,直聽得葉子儀後背發涼。
「是,阿葉愚鈍,還望公子寬侑。」這罪名可真是大了,葉子儀嚇得縮作了一團,想解釋也找不到好說詞,急得冷汗直冒。
這時代文人雖然金貴,可也有個忠義仁禮信的框架框著,公子成這麼一說,葉子儀便是給打殺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她怎麼能不怕?雖然是給誆來的,可是怎麼著公子成也是貴族,要殺她一個小小百姓,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大殿內安靜了一會,葉子儀給自己嚇得縮作了一團,直趴得呼吸都不順暢了,也沒聽到上邊的公子成出聲兒,她悄悄地抬頭瞄了一眼,就見燈火中,公子成那張俊逸的小白臉兒正舒展著眉眼,長睫如扇,呼吸淺淡地,睡著了……
看見公子成睡了,葉子儀悄悄地吐出口氣來,她小心地動了動身子,試著往後蹬了蹬腿兒,正呲牙咧嘴地活動血脈時,前頭公子成冷冷的靡音又傳來了。
「好生待著。」
「是。」葉子儀趕忙收回伸出去的綁在一塊兒的兩條小腿兒,伏在地上趴好。
榻上的公子成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呼吸淺細地像是睡著了一般,那俊美的容顏,直是如一尊上好的精細玉雕,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去。
葉子儀心情複雜地看著他,腦子裡想著脫身的法子,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想得迷糊了。
寢殿內的溫度適中,連地板都帶著暖意,葉子儀一晚上沒睡好,被這暖暖香香的空氣一薰,沒多久便打起盹兒來。
剛開始,她只是趴在地上,隨著睡意漸濃,葉子儀扭著身子歪在了地板上,就著那暖烘烘的木質地板睡了個踏實。
聽到葉子儀呼吸漸重,靠坐在榻上的公子成慢慢睜開眼來,他看了趴在地上睡著的葉子儀一眼,也沒理會她,只是扶著肋下轉了個身,背對著葉子儀重又合上雙眼。
溫暖的寢殿內,兩個輕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相互呼應,明亮的燈火中,葉子儀那纖巧的身軀慢慢團成了一團,猶如一隻小獸一般無助又脆弱。
燈火盈盈的寢殿內,彷彿時間不會流逝,葉子儀醒來時睜眼看到的,是面塗抹得平整乾淨的牆面,那牆面雪白又帶著燈光的淺淺的暖黃色,直刺得她雙眼生疼。
看了一會兒,葉子儀突然一個激靈翻身坐起,僵著脖子看向身後的大殿,一下子傻在了當場。
天吶,她竟然在公子成的寢殿睡著了?!
「大膽!竟敢在公子殿中酣睡!」
一聲脆喝嚇得葉子儀趕緊爬了起來,她慌慌張張地跪伏在地,冷汗順著脖子就下來了,這無禮之罪算是坐實了,膽大妄為也讓她占齊了,公子成怎麼發落她,這一回,真要看他的心情了,她怎麼就這麼粗神經呢?竟然睡著了!
說話的正是那個先時見過的綠衣美人,此刻她正端著托盤走到殿中,盈盈跪下,伏身向著公子成行了一禮,輕蔑地看了眼葉子儀道。「公子,這人實在太過狂妄,公子不可不罪!」
大殿中一陣沉默,靠坐在榻上看著竹簡的公子成俊美清冷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直等到那美人開始不安了,他這才緩緩開口。
「拂右。」
「在!」黑緞的幕帳一動,那個把葉子儀拎進殿來的青衣人走了進來,對著公子成一抱拳,朗聲應了。
公子成撫著竹簡上的文字,慢慢閉起眼來,沉聲道。「茹姬目無主上,當如何?」
拂右躬身抱拳,朗聲回道。「當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