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與他同榻
「阿葉有才,非是尋常的孌童玩物,公子要我以自身清白名聲作賭,陪公子演戲,這一千金,並不算多。」葉子儀也不客氣,當下就把自己標榜了一番。
「你有何才幹?」公子成仰頭閉眼地靠在榻上,似乎對葉子儀說的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似的。
「這個么,若要論才,只看公子要什麼樣的人才,阿葉是個雜家,凡事皆通一二,此一月內,公子若有驅策,阿葉定不負命。」葉子儀說得輕鬆,那頭兒公子成卻聽得眉頭一動。
這世上能將一門學問研究透徹的人便可稱某家了,頗受各國權貴追捧,這雜家,便是所有學問都有研究,包羅萬象,可說是奇才了,世上敢稱自己是雜家的,只有那麼兩三個,這些人卻是尋常貴族請都不請不到的,一個人十六七歲,竟也敢稱雜家?
「若真如你所言,千金之數並不為多。」公子成見葉子儀依舊躬著身子,淡淡地道。「起來回話罷。」
「是。」聽到公子成允了她一千金,葉子儀差點兒笑出聲兒來,聽聞他讓她起身,她趕緊正了正容色,一臉淡然地直起腰來,垂首侍立。
「你是真雜家也罷,假的也罷,這一月之內,必得遵我意旨行事,若有不敬不忠,定殺不饒,可記住了?」公子成這話說得淡淡然,輕飄飄,卻是聽得站著的葉子儀一凜。
好傢夥,這演戲還帶要命的?這可不好玩兒了,還是先提提條件吧,免得到時候公子成翻臉,她弄個人財兩空。想到這裡,葉子儀一拱手道。「既如此,也請公子應阿葉三件事。」
「哪三件?」公子成顯然是不耐煩了,聲音已是降了兩個溫度。
「第一,在公子身側,公子需保我清白,亦不得將我轉手他人,第二,一月之後,公子必得放我離去,不可強留,第三,這一千金,請公子寫一張借據給我,查驗過後,我自然會聽公子調遣。」
葉子儀這條件提的,雖然不算過份,卻是每一條都是對公子成的不信任。
公子成沒有作答,只是雙眼微眯地盯著葉子儀,冰冷的黑色瞳仁映著她纖弱的影子,分外清晰。
葉子儀拱手站著,半天沒聽到公子成回話,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向床榻,待見到公子成那一雙幽深的眼珠子正盯著她,她禁不住心頭一跳,忙垂下頭去,再不去看。
過了好一會兒,葉子儀手都舉累了,正想著要不要再跟公子成再商量商量時,那邊公子成終於開口了。「葉先生。」
「是。」葉子儀趕忙應了,很是恭敬地正了正身形。
「你最好值得千金。」公子成說罷,起身走向長几,垂眸低聲道。「磨墨。」
屋子裡沒有別人,葉子儀趕緊過去跪在長几旁,拿起玉碗中的黃銅小勺潑了勺水在石硯里,執起一旁的墨條低著頭小心地研磨起來。
鋪開一卷帛書,公子成靜靜地等著葉子儀磨好了墨,執筆端坐,斂袖落筆寫了起來。
公子成的字,規整蒼勁,這一手小篆寫得極好,鋪展在錦帛上,如同拓印的字帖一般,葉子儀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回想起自己初到古代時那一*爬字體,不由很是鬱悶。
唉,這人長得美也就罷了,除了這性格,還什麼都好,老天怎麼那麼不公平呢?怎麼把所有好東西都給了公子成了?
「拿去。」蓋好了私章,公子成把那寫了借據的帛書一折,遞給了葉子儀。
接過那青緞底的帛書,葉子儀仔細看了看,折好了放入懷中,強忍著上翹的嘴角兒一本正經地對公子成拜道。「請公子許我明日將此物寄回家中收藏。」
公子成捏了捏眉心,冷冷地瞪了葉子儀一眼,起身道。「你老實些!」
啊?不讓出門啊?算了,不能出去就不出去吧。
「是。」葉子儀抿著小嘴兒,眼中那竊喜真是藏都藏不住,一千金啊,可算是有機會狠狠敲公子成一筆了,真是痛快!
「歇息吧。」見到葉子儀那喜形於色的模樣,公子成抿了抿嘴角,閉上眼躺入了被裡,再不想看她那想忍又忍不住笑的怪異模樣了。
「是。」葉子儀簡直要高興死了,這一會兒工夫,已經把公子成剛才說的那句,不聽話就殺她的事兒給忘了個乾淨,盡想著白揀了一千兩金子,自個兒美美的,差點兒忘了身在何處。
既然交易達成了,她自然也不能走了,左右看了看,葉子儀爬上了那新置的矮榻,感受著身下那軟軟的觸感,舒服得直是眯起眼來,這兩天實在是太折騰了,終於能睡回床上,這讓她怎麼能不高興?
脫了外袍,偷偷看了眼大榻上的公子成,葉子儀眼神複雜地躺在了矮榻上,一時間心中翻過了無數個念頭。
這個人,她實該是躲得遠遠的,現在新的生活剛剛起步,她是真不想再讓他打擾她的生活了,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希望能平平安安地過去吧,在他身邊,她只是個演員而已,應該沒有多難吧?
躺在榻上胡思亂想了一通,葉子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只是一覺醒來,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公子成安寢的那大榻的床帳。
「一會兒,莫要出聲。」
一股溫暖的氣息撲在葉子儀後頸上,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一轉身,正對上公子成那呼吸淡淡挺直的鼻樑。
鼻端是公子成混著淡淡草木香氣的體息,眼前是他黑緞般的長發,手掌下是隨著他呼吸起伏的胸膛,頭頂是他淺淺的帶著體溫的呼吸……
葉子儀一驚,她微微顫抖著,心跳得奇快,當下頭一低,下意識地便往後一縮,驚恐地盯著他褻衣的前襟,急急地抓住身上的錦被便往頭上蒙去,埋在被中,她整個人都僵住了,腦子裡煞時一片空白。
「子瞻!子瞻!你小子,自打從封地回來,躲了幾日了,到底是在做些什麼!快快出來!我這裡可是新得了幾個極美的舞姬,早就想叫你們來看,現下就等你了!」說話間,幕帳被人從外挑開,一個娃娃臉的華服青年大步走進內殿,哈哈笑著直奔公子成的床榻而來。
公子成雙眼幾不可見地一眯,轉而坐起身看向來人,淡淡地道。「辟公子,如此闖入我的寢殿之中,於禮不合吧?」
「你這人,真是的,前幾日我請你你不來,倒是有閑心去山上聽古,別說你沒去啊,我那門客盧生可是看見你的馬車了,你可真不仗義,有這等好事也不叫上我,我可不管,今日我專門為你設了宴席,綁也要將你綁去!喲?這是誰啊?」那
青年一邊抱怨著一邊走到榻前,見到公子成榻上還有人在,他一臉好奇地上前跨了一步,就要去揭公子成的被子。
「辟!你做什麼!」公子成一把抓住那青年伸過來的手臂,面色一冷道。「吾衣衫不整,不便見客,你且到外面等等。」
「我就是看一眼么,瞧你這樣子,像是要活吞了我似的,又不是見不得人,看看又何妨?」公子辟滿不在乎又要傾身向前,見公子成臉上有了怒色,他不由向後退了一步,饒有興趣地抱臂看著他道。「喲?成聖人何時動了凡心了?你便就這麼寶貝這個美人?」
「出去。」公子成寒著臉,一個冷眼瞟去,看得那公子辟立時閉了嘴,他不高興地瞥了公子成一眼,又不甘心似地看了看那鼓鼓的錦被,乖乖地嘟噥著走了出去。
看著公子辟走出幕帳,公子成回身對蒙著被子的葉子儀道。「收拾齊整些,隨我赴宴。」
「赴宴?」葉子儀一下兒翻開錦被彈了起來,剛要問為什麼,見到公子成那張冷臉,卻怎麼也張不開嘴了,只得低頭應了聲。「是。」
「莫要得罪那些公孫,我客居此處,不會救你。」公子成說罷,起身下了榻,只留下張著小嘴兒,不知所措的葉子儀。
「公、公子,我……」葉子儀抱著被子,想說不去,看著他那冷冰冰的模樣,終究是沒敢說出口。
「記著,你是公子姣送來的孌童,不可造次!」公子成睨了葉子儀一眼,見她一臉不情願地低著頭不說話,他不由拉下臉來,沉聲道。「嗯?」
「啊?是,我記住了,那個,我沒有華服赴宴,不知公子府中可有我合體的衣裳么?」葉子儀很勉強地裝出一副笑臉,可真是比哭還難看。
公子成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穿上外袍走向左側的大柱旁,拉開了一道小門兒走了進去。
直到那小門兒關上,葉子儀臉上的笑容一垮,她無力地翻倒在榻上,拿手中的被子使勁兒揉了揉臉,看著那綉著金紋的帳頂鬱悶道。「唉,就知道他沒那麼好心,原來找我扮孌童是來真的,這可怎麼辦?一千金真是要少了,話說,我是怎麼跑到他榻上的?」
看了看足足隔了有一丈多遠,置在牆邊的矮榻,又看了眼這簡單清貴鋪著獸皮的大榻,葉子儀眨了眨眼,難道是公子成把她抱到榻上的?應該不會吧?
那傢伙傷得不輕,前天都吐血了,哪有那力氣啊,要不是他,那是誰?拂右?應該也不是吧?唉,以後睡覺可不能睡得這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