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捕得靈蛇
轉眼間日暮西沉,一輪明月東升,巫桀和葉子儀從樓下的堂屋一直談到了樓上的雅室,彷彿有說不完的話,沒完沒了。
屋內燭火盈盈,坐在廳堂的公子成時不時便瞄一眼那頭頂的樓板,阿福和永憶坐在公子成身邊,四隻眼睛也沒離開過上下樓的小間,三個人也不說話,便就這麼坐著守著几案上的一堆簡卷,看得一旁的拂右都有些發瘮。
「咳。」眼見著時辰不早了,拂右輕咳了聲,上前問道。「王上,酉時快過了,可要傳膳么?」
公子成看他一眼,點頭點頭道。「也好,你去問問夫人與大巫,看大巫有何喜好,請他樓下用膳。」
「是。」
拂右拱手退去,阿福回頭對著公子成豎起拇指轉了轉,很是得意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永憶見了,也伸出肉肉的白胖小手比了比,皺著小眉頭問阿福道。「大兄,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呀,母親說叫『你很棒』,就是很厲害,很高明的意思。」阿福說著,對著永憶轉了轉拇指,笑道。「永憶,你很棒!」
「大兄也很棒!」永憶笑眯眯學著阿福的樣子對著他比劃,惹得阿福也笑出聲來。
兄弟兩個正在這裡左比右比,樓梯的隔間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兩個孩子也顧不上玩了,齊齊向著那小間看去。
不一會兒,拂右從那小間走了出來,臉上帶著苦意到了父子三人面前,對公子成稟道。「王上,夫人說讓把飯菜端到樓上去,大巫正在教夫人觀星,說一會兒吃完了要到院子里學看天象呢。」
「看天象?」阿福眨了眨眼,不解地道。「母親連四邊方位都分不清楚,如何觀看天象?怎麼想起學這個來了?」
「大巫直誇夫人聰慧,兩人學得倒是起勁兒呢。」拂右偷眼看了看公子成的臉色,見他沉著臉,他不由小心地問道。「王上,這……要送酒菜上去么?」
公子成閉了閉眼,明顯地深吸了口氣道。「送去罷,莫要失了禮數。」
「是。」
阿福與永憶對望了眼,起身對公子成道。「父親,孩兒去看看。」
公子成沒有說話,點了點頭,一旁的永憶也站起身來,對公子成道。「父王,我也去看看。」
得到公子成同意,兩個小的手牽著手上了樓去,轉眼間,廳堂內只留下了公子成一人坐在案幾前望著樓頂。
阿美在一旁看著,總覺得公子成那看似平靜無波的眼中滿是怨念,盯著屋頂的眼神分外幽森可怖。
過了不多時,外頭飯菜端了上來,樓上的卻是一個也沒下來,隱隱地聽到樓上兩個孩子歡快的呼聲不時傳來,坐在樓下的公子成眼閉了閉,站起身來就往院子里走去。
阿美退在一旁,看了眼那桌上豐盛的飯菜,又看了眼背著雙手走出屋門的公子成,無奈地挑了挑眉,暗自嘆了聲。
外頭拂右趁機蹭了進來,拉著阿美到角落小聲問道。「王上是怎麼了?怎的不用膳,反倒出去了?」
阿美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想是夫人不曾下來,兩個小公子又都上了樓,王上無心用膳。」
「這也倒怪了,不是說巫桀向來獨來獨往么?怎的如此健談?與夫人談到了這個時候,也是奇了。」拂右撓了撓頭,有些鬱悶地道。「你說,會不會夫人不下來,王上就不用膳啊?」
「這個誰吃得准?看樣子,怕是會了。」阿美無奈地聳聳肩,捅了捅拂右道。「哎,你以後可不能同王上一般,什麼醋都吃啊!」
「我哪會?你看我像么?」拂右正說著話,外頭一個青衣衛跑了進來,見到在角落說話的兩人,那青衣人一縮,往後一退,險些給門檻絆了個跟頭。
阿美正看見那人的狼狽模樣,強忍著笑推了拂右一把道。「哎,來人了。」
拂右回頭一看,那青衣人已經站直了身子,低著頭拱手清咳了聲道。「頭兒,媚娘他們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拂右一喜,大步上前扶住那青衣人肩膀道。「怎麼樣了?人都平安么?那蛇可抓住了?」
青衣人點點頭,輕嘆了聲道。「抓住了,說是隨行去的巫者死了幾個,那些衛士……也有折損,好在是事情辦妥了,正往回趕呢,傷者不少,來報信的是來尋人相助運蛇的。」
「媚娘呢?領頭的媚娘如何?」
「這個……那人沒說,我也沒問,頭兒,要不我再回去問問?」
「問什麼問!我同你一道去!夫人與福公子最看重媚娘,她可千萬別有什麼事才好。」拂右說罷,對阿美道。「我去稟告王上一聲,你去樓上告訴夫人,蛇捕到了!」
「好!」阿美緊點頭,提起裙子便向著樓梯的小間疾步跑去。
剛剛跑到門口,裡頭四人便下了樓來,見到一臉喜色的阿美,走在前頭的葉子儀笑道。「方才大巫說,昨日見到東邊蛟蛇的靈氣弱了,該有消息了,我們就下來了,看你這樣子,消息傳回來了吧?」
「嗯!」阿美重重點頭,歡喜地道。「主人,是有消息了!去獵蛇的人正往回趕呢!」
「媚娘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跟去的人還好么?大家都平安么?」葉子儀緊走幾步下了樓梯,拉著阿美便問了起來。
「還不曉得呢,拂右去問了,若有消息,必然會來回稟夫人。」阿美扶著葉子儀到了廳堂,見院子里的公子成漫步回來了,掩嘴兒一笑湊近葉子儀道。「夫人方才在樓上,王上一直盯著房頂瞧,飯都沒吃呢。」
「他呀,又吃這沒影兒的飛醋。」葉子儀心中甜蜜,輕拍了拍阿美的肩膀道。「阿美,你去拂右那兒看看,打聽打聽,看看媚娘怎麼樣了,打聽好快來報與我知,不得到她平安的消息,我實在不能放心。」
「哎!」阿美清應了聲,向著巫桀屈了屈身,轉身便小跑了出去。
「既是那蛟蛇將至,老朽也要去準備一番了,夫人按我所說之法準備,若是那蛇到得快,明日便可施法了。」巫桀向著葉子儀略點了點頭,大步出了門去,走到門口的公子成見了,向著巫桀一禮,巫桀看他一眼,略略點頭,大步離去。
公子成踏進屋內還沒站穩,葉子儀就如一隻小鳥一般撲到了他身上,她抱著他的腰,小臉兒貼在他胸口,很是開懷的道。「阿成,他們做到了,他們做到了!許是明日便能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輕輕環住她的腰,公子成撫著她的發,壓下唇角的笑容道。「你今日倒是精神得很。」
「巫桀方才給了我顆葯,說是助我安魂寧神的,吃了果然很有精神呢。阿成,他們回來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了?有沒有派人去接著?也不知媚娘和阿四他們怎麼樣了,真想早點兒見到他們!」
「既是有精神,還是先用膳吧。」公子成說罷,瞥到一旁滿是怨念的阿福和永憶,淡淡地道。「你們兩個,理好碗箸,一同用膳。」
「是。」
「是!」
阿福淡定地似模似樣行了個揖禮,永憶濕漉漉的大眼一彎,脆應了聲,蹦躂著就到了几案前,擺弄起几上的碗筷來。
公子成拉下葉子儀的胳膊,握住她的小手帶著她到了擺了吃食的几案前撩衣坐下,待父母坐定,永憶和阿福這才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對面。
葉子儀動手給四人盛好了湯,舉起湯碗笑眯眯地道。「這次呢,要多謝我的好夫君,我的好兒子,多謝你們這樣費心安排,救我性命,阿成,阿福,永憶,有你們在我身邊,真好。」
眼中一層淚霧浮起,葉子儀聲音中帶了些許哽咽,她將那黑漆湯碗向著三人舉了舉,仰頭一飲而盡。
「孩兒沒做什麼,當不得母親的謝。」阿福將湯碗向著公子成和葉子儀一舉,黑亮的眼中滿是溫情笑意。「孩兒祝父親與母親初心不改,永不分離!」
「我!還有我!」永憶也不落後,兩隻白胖的小手舉著湯碗,急急地道。「我祝父王雄霸天下,娘親安泰青春!」
公子成聽到『雄霸天下』這四個字,臉色幾不可見地一變,他不著痕迹地瞥了眼阿福,轉而眼神怪異地看向葉子儀。
葉子儀正在興頭兒上,又幹了一碗湯,見公子成端著湯碗看她,不由挑了挑眉道。「孩子們敬咱們呢,你怎麼不喝?」
公子成瞟她一眼,淡淡地道。「子儀,你與阿福說,英雄是狗熊?」
葉子儀:「……」
「可有此事?」公子成坐得極正,這樣端著湯碗也似在華堂中執著玉杯美酒,他神色淡然地等著葉子儀回話,那湯碗端得比放在几面上還穩。
「這個……我是教訓他,讓他知道韜光養晦么,英雄豪傑多是孔武衝動之輩,似夫君這樣文武全才的,那簡直是鳳毛麟角,阿福年紀小,不懂得分辨事非,若是學錯了模範,不是誤了他終生么。」葉子儀拍馬屁臉不紅氣不喘,看得對面的兩個小的直是瞠目結舌。
公子成睨著似個貓兒一般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的葉子儀,沉聲訓道。「便是要教他,也不該如此形容,英雄人物怎能如此詆毀?」
「人家知道了,夫君,你別怪我了,好不好?」葉子儀捏著公子成一點兒衣袖輕輕搖著,那撒嬌的模樣,看得對面的阿福直打冷戰,倒是永憶兩眼亮晶晶地望望這個,望望那個,好似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似的,看著葉子儀一臉的崇拜模樣。
「好了,用飯罷。」公子成優雅地將碗中的湯喝凈,剛剛放下,葉子儀又給他盛了一碗,一副討好乖巧的模樣。
阿福端著碗,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夾了塊肉無聊地嚼了幾下,胳膊一拱身旁的永憶道。「少學母親的樣子,不然今後討個如父親一般的娘子,有你受的。」
永憶:「……」
葉子儀:「……」
公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