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恨煞秋姬
「聽說了么?那條巨蟒可嚇人了,那些人去捉的時候電閃雷鳴的,方圓幾里都成了焦土了。」
「那有什麼?咱們王上為了夫人,摘星攬月都捨得!唉,我要是能遇見這麼一個夫婿,真是死也甘願嘍!」
「誰不想有個疼人的夫婿啊,你呀,怕是到死都難嘍!」
「嘖!你行,你行,那王上也得看得上你啊!」
「哼,我有阿牛哥,才不要攀王上的高枝呢!」
「嘁,看你那樣子,阿牛遲早不要你了。」
……
聽著兩個婢子越來越近的聲音,縮在柴草堆里的秋姬動了動,她有些費力地張了張嘴,花了好大力氣才翻過了身子。
被鎖在這柴房裡三天了,夜裡凍得她幾乎昏死了過去,聽到人聲,還真讓她覺得分外的親切。
「吱呀。」
木門被人從外拉了開來,兩個提著破竹籃的年長婢子走了進來,一臉嫌棄地瞥了眼地上的秋姬,其中一個上前給她解開了捆著雙手的繩索,很是嫌棄地將那帶著血色的布繩丟在了一邊。
那繩布粘住了傷口,這一扯便是一陣疼痛,秋姬瞄了那人一眼,卻是給那婢子一瞪。
「你這賤婦,看我做什麼?哼!再敢這般瞧著我,必是一頓好打!」那解繩子的婢女在秋姬身上狠狠地踹了一腳,接過身後那婢子手中的破竹籃,往秋姬面前一丟道。「快吃!嘖!冷死了,這破地方哪比得前院暖和,都是你這賤婦!害得姑奶奶要在此與你一同受罪!」
「這裡陰冷得很,咱們去外頭晒晒日頭吧。」
說著話,那兩婢也不理會縮作一團的秋姬,出了門坐在門口曬起了太陽。
「唉,王上帶夫人上山去了,聽說是做法事給夫人延壽呢,嘖,王上對夫人真是好,真讓人好生羨慕。」
「可不,聽說啊,王上為著這位如意郡主,連命都不要了,說是給她延壽,其實啊,是拿自個兒的命去換呢。」
「唉,那般神仙似的人物,可惜了,哎,他們該走了吧?」
「好像那大巫還要行什麼大禮,還得一會兒呢。」
「嘖,這天下最大的情種,便是咱們王上了吧?這長得好不說,連這用情也專一,嘖嘖嘖……」
「可不,聽說呀……」
……
兩婢在門口閑聊,聲音直直地傳入秋姬耳中,那一聲聲,一字字,如同芒刺,深深地刺入了她心尖。
捧著裝著冷粥的漆碗,秋姬的手越抖越厲害,直到最後,她渾身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阿梅,阿紅!前頭人手不夠了,管事讓你們送完了飯,前去幫手呢!」
「哎!」
兩婢歡喜地應了聲,站起身小跑著離去,竟是沒有鎖門。
秋姬顫抖著抬起頭來,盯著那半開的木門透進來的暖光,突然,她猛地丟下手中的漆碗,抖著手去解腳上的布繩。
那布繩沒有打死結,很快便給秋姬解開了,看著那繩索落地,秋姬笑得有些猙獰,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極小心地蹭到了門邊探頭向外看去。
柴房外是一片荒園,一尺多長的荒草枯黃地攤在地上,除了幾個木堆,並不見有人。
秋姬側耳聽了聽,見真是沒人,趕緊側身出了柴房,腳步踉蹌地奔著那破爛的柴扉而去。
出了這破舊小院兒,幾乎看不見一個人影,秋姬摸索著找到一間僕婦的屋子,匆匆忙忙脫下身上的衣裳,換了身僕婦的布衣,拿了塊破舊的帕子包緊了頭上的亂髮。
胡亂擦了擦臉上的臟污,秋姬低著頭,腳步虛浮地向著前院摸去,避過了來回穿梭的婢僕,摸到了側邊的小門。
見到那小門沒人看守,秋姬一喜,也顧不得腳上有傷,小跑著便到了門邊。
手剛剛碰到那門栓,忽然身後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直是把秋姬嚇了一跳。
「哎!你在這裡做什麼!」
沒有理會那人的叫喚,秋姬急忙拉開了那門栓,用儘力氣朝外推去。
「哐!」
小門外頭不知有什麼堵住了門,秋姬推了幾下,愣是沒有推動,見那門只晃了晃,秋姬急了,她正要拿肩膀撞門時,身後那人已經走近了,『啪』地一聲,一根竹枝便打在了秋姬後背。
「說你呢!怎的越說你越起勁兒了?大巫讓把門都封上了,你不知道啊?這人都在正門呢,你跑這兒來做什麼?」
聽到這話,秋姬身上的力氣瞬時一松,絕望地靠在那門板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一步,只差一步而已,她就能逃出這個牢籠了,為什麼不讓她出去?只差一步了啊!
「嘖,你們這些下仆,真是不長腦子!都在前院幹活呢,你還想偷懶不成?跟我來!」
那拿著竹枝的小婢正抱著一隻藤瓶,見秋姬不動,她極是不屑地又拿著手中的竹枝捅了捅秋姬,不高興地道。「哎,說你呢!你是聾了不成?」
秋姬直恨得牙癢,她眼中凶光一閃,從袖中摸出一條繩帶,暗暗將一頭纏在了手上。
慢慢地轉過身去,秋姬低著頭,兩手收在袖中,向著那婢女走了兩步,直蹭到她身邊,她剛要抬手繞住那婢女的脖頸,就聽不遠處另一個婢子叫道。
「阿溪,你在這裡做什麼?那瓶子是要成對兒上車的,快拿過去!小心一會兒被管事罵了!」
「曉得啦!」那阿溪極是不耐煩地應了聲,瞪了縮著身子的秋姬一眼,冷聲道。「跟我來!」
「是。」秋姬再不敢妄動,低應了聲,不甘心地看了眼那緊閉的側門,跟著那婢女向著前院兒走去。
莊院大門處,此時一片嘈雜景象,門外的大道上,二三十輛馬車驢車停成了一條長龍,直是裝載得滿滿當當。
穿梭來去的婢僕們把院子里的物什往車上搬著,百來人直是亂鬨哄地忙成了一片。
那領著秋姬的婢女把秋姬打發給了一個老婦,自己抱著瓶子向著門口走去,秋姬提心弔膽地搬起一個小箱子,跛著腳向著門口走去。
「讓開!都讓開!」
一個青衣衛士趕開了走在路兩旁的一眾婢僕,吩咐道。「王上車駕到,都跪地迎駕!不可失禮!」
「是!」眾人齊聲應了,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伏地跪倒。
秋姬學著那些僕從的模樣跪下,忍不住稍稍抬起臉,看向那裡間慢慢駛來的馬車。
裝飾簡單的青篷馬車極緩地駛了出來,一個中年漢子帶著駕車的馬匹走過跪地的婢僕面前,直向著門口駛去。
這馬車封得很是嚴實,秋姬什麼也沒看見,直到那車駛到了門口停了下來,她又眯了眼仔細看去。
一身玄袍的公子成從院門外走了進來,他走上前掀起了車窗的布簾,微笑著看向裡頭,溫聲軟語直傳進了秋姬耳內。
「山上冷得很,你身子不好,那狐裘帶了沒有?」
車內一個歡快的聲音答道。「帶了,把你的也帶上了,真冷啊,阿成,你快上車來,車裡可暖和呢!」
乍一聽到這個聲音,秋姬直是一股恨意直衝腦仁兒,險些跳了起來。
荊嫵!車裡的人就是荊嫵!!那個賤婦根本沒死!她還活著!還成了王上的妻!!
偷眼看著那伸出車窗的雪白藕臂,看著那纖白的小手覆上公子成如玉的面頰,秋姬直是瞪大了雙眼,一雙眼珠險些脫出眼眶去。
這該死的賤婦!王上的臉,她都不曾碰到過,她竟然……她竟然敢碰王上的臉!!可惡!真真可惡之極!!
捉住葉子儀的小手捂在手心,公子成溫柔地道。「你不是冷么,怎的還穿這麼少?」
「因為穿這身最好看啊。」葉子儀帶著笑意的聲音透著無比的幸福歡愉,任誰都能聽出那說話的人有多麼快活。
「娘親!」
隨著這一聲甜甜的叫喚,一身黛紫色衣袍,扎著同色碧玉抹額的永憶從門外蹦了進來,那雪團兒似的小身板兒,可愛漂亮得不像話的臉蛋兒,任誰見了都會被他俘虜。
「怎麼只有你一個?你大兄呢?」
「大兄去看蛇了,讓我先上車來。」永憶說著話,作勢要爬上車去,可是他只及車轅高,哪裡上的去?
公子成看他在身旁蹦躂,彎身將他抱了起來,永憶摟著公子成的脖子,穩穩地站在車轅上,一下鑽入了車篷里。
「父王,快上車!」
永憶甜甜的叫喚聲從車裡傳了出來,公子成揚了揚唇,按著車轅一躍到了車上,轉眼便鑽進了馬車內。
馬車中一陣歡聲笑語傳出,秋姬跪在地上聽著,直是恨得目眥欲裂,她粗喘著氣強忍著恨意低下頭去,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自打到了他身邊,她便沒有一日好過,這一次來見他,他又將她囚住,那黑屋子裡難熬的時光,那木籠中倉房內的每一個日夜,下船時受到那些賤民的羞辱,柴房內冰寒的冷飯,一切的一切,都與那車上脫開關係!
是他們,是他們讓她受了這些罪,是那個男人使她淪落到被個婢子喝斥的地步,姜成,他怎麼可以在她面家寵愛那個低賤的荊嫵?他怎麼可以下船之後便再不問她的生死?他和那個賤婦這樣快活,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