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靈蛇寶珠
馬車緩緩駛出了院子,順著門口的車隊,直行到了隊伍中間的空位停了下來。
永憶鑽出車簾,站在車轅上對在車隊前頭與巫桀交談的阿福喊道。「大兄,我們來了!」
「知道了!」阿福揮了揮手,向著巫桀躬身一禮,揚著唇角,快步走到了馬車旁。
看著阿福的神情,永憶笑眯眯地蹲下,視線與阿福平齊,極小聲地道。「大兄,你可是得了什麼好消息么?」
「算是個好消息。」阿福對著永憶擠了擠眼,回頭朝著車隊後頭看去,深深地看了眼那些還在忙碌的婢僕,他笑容轉冷,小手一撐跳上了馬車。
兄弟倆牽著手進了車廂,阿福剛剛坐穩,外頭拂右遠遠地一聲高喝,車隊緩慢地移動起來。
出了這村莊,帶頭的馬車一拐,直向著後頭的丹霞山上行去。
越是近了山頭越是寒冷,走到紅日西斜時,眾人在接近山頂的一處搭著木質高台的平地處停了下來。
卸下了車上的東西,馬車紛紛掉轉車頭下了山去,留下的僕從布置好了場地,也紛紛走下了山頭,轉眼間便只剩下了公子成一家和巫桀拂右。
空地上新搭起的祭台四周架著火盆,祭台前紅布蓋著的龐然大物在風中微微搖晃著,仿似裡頭有活物一般,搖動的火光下,那紅布上光影飄搖,十分可怖。
看著那隨著山風晃動的紅色巨物,永憶不由往葉子儀身後縮了縮,小手抓緊了她的衣裙。
葉子儀回頭看向永憶,卻是剛要開口,身子晃了兩晃便倒了下去。
公子成正站在她身側,見此情形趕忙伸出手撈起了她抱在懷中,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急急地問巫桀道。「大巫,子儀她……她……」
「今日便是夫人壽盡之時,王上,若要施法,便快些吧,昏時一過,你與夫人,便要天人永隔了。」巫桀說罷,吩咐拂右道。「帶兩位公子下去罷。」
拂右看了眼公子成,低頭抱拳道。「是。」
阿福牽著永憶的手等在一旁,兩人都是心急如焚,捨不得離去,拂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就聽桀道。「一盞茶,你們只有一盞茶的時候,速去!」
「娘親!嗚……」聽到這一聲吼,永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阿福也是站著不動,兩個孩子根本不管拂右的勸說,反倒向著母親湊了過去。
「拂右!帶他們走!」公子成低喝了聲,側頭一盯拂右,那眼神既含著苦痛,又冰寒冷徹,拂右被他看得一凜,上前抱起兩個孩子,扛在肩頭便向山下飛奔而去。
「母親!」
「娘親!」
「母親!!」
「娘親!!」
……
阿福和永憶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越來越遠,公子成打橫抱起葉子儀,直向著那三尺多高的木質祭台行去。
山風嗚咽,吹得葉子儀長發飛散,她就像是個沒有生氣的娃娃一般窩在公子成懷中,沒有半點聲息。
把葉子儀放在西面的一處凸起的地台上,公子成緩步走到東側與她對頭的地台邊撩衣躺倒,巫桀大步向前,下了祭台,走到那紅布蓋著的巨物前,一把扯下了那紅色的緞布。
紅布隨著山風飄去,露出下頭一片耀眼的金色鱗片。
臣蛇被人盤固在一人來高的木柱上,蛇頭搭在柱頂低垂下來,薄暮下,那兩隻眼睛直是灼灼有光,如同活著一般,看得人打從心底發顫。
巫桀一手扶住那小缸似的蛇頭,另一隻手執了把寸許長的黑色刀刃,對著那蛇頭的兩眼便劃了下去,兩聲極輕的『叭叭』聲過後,蛇眼處的硬膜裂開,掉出了兩顆鴿蛋大小的幽黃珠子。
巫桀眼疾手快,把那兩顆珠子接在衣袖,兜著那衣袖快步走回了公子成與葉子儀中間的一處雲母台面前。
把那兩顆珠子抖入檯面上盛了清水的玉盤內,巫桀分別在兩人頭上取下一根長發,揉在掌心,低低地吟唱起來。
隨著巫桀的吟唱聲響起,忽然之間山中的風一住,火焰都沒有了一絲搖晃,平靜得彷彿如在室內一般。
把手中的髮絲揉作兩團,巫桀忽然雙手一張,那兩團黑髮徐徐落入盤中,與那蛇眼的兩顆珠子各自纏在了一處。
巫桀閉著雙眼端起那玉盤,一邊揮灑著盤內的清水,一邊圍著公子成和葉子儀旋轉舞蹈起來。
清水落下,在地面映出一片幽幽的微黃色光芒,巫桀轉了一圈,把那玉盤又放回雲母台上,身子一縱跳出圈外,雙腳在祭台上一點,一個空翻翻到了那大蛇身前。
動作利落地扶起那蛇頭,巫桀把那蛇腹一劃,伸手探了進去,取出一枚淡金色的物什,張口便吞了下去。
吃了那東西,巫桀緩緩睜開眼來,那一雙原本奇亮的眼中,竟似有金光閃動,他半點也不猶豫,身子一躍,如一隻鳥般掠上了祭台。
站在雲母台後長嘯了聲,巫桀雙臂朝著天空一伸,突然大聲念起咒語來,他沙啞的聲音在這一方天地回蕩,一聲聲直擊人心,彷彿能震顫靈魂。
隨著巫桀的咒語越念越快,原本只有几絲雲彩的空中忽然烏雲密布,直遮得那霞色都不見了蹤影,轉瞬間,天地間黑沉得如同深夜,除了這祭台,再無一絲光亮。
地上散發著瑩光的水痕慢慢騰起一層淡淡的金色霧氣,那霧氣如同一道牆面一般將葉子儀與公子成圍在當中,如同個八字形緩緩流轉。
光霧相交處,雲母台上的玉盤內兩顆珠子陡然大亮,直映得那白玉的盤子如同明燈,巫桀收回雙手,拿指甲劃破了右手中指指尖,滴了兩滴深紅的血珠在盤中。
隨著那血珠滴入,玉盤內的兩顆珠子幾乎同時將兩滴鮮血吸了進去,轉眼間,那黃色的珠子中間透出一點血紅,珠子發出的光亮也變成了妖異的紅色,引得那金色的霧氣快速旋轉起來。
霧氣如同涌動的浮雲,在兩人身側打轉,葉子儀的黑髮被那光霧撩起,瑩瑩的光亮直滲入了她發間,慢慢浸得她長發一片淡淡的金色星光。
那一頭的公子成也是一樣,長發披散開來,直被那旋轉的霧光帶起,瑩瑩地沁滿金色的光芒。
巫桀閉著雙眼,嘴唇極快地蠕動著,一串串模糊的音調自他口中傳出,沉沉地擴散開來,直是能聽到回聲。
天空的烏雲越聚越多,沉沉地壓在頭頂,直似是要向著地面壓了下來,祭台外風聲呼嘯而起,打著旋直衝九天!
林地中,握著金簪的秋姬躲在樹叢中,看著這妖異的一幕,直是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她眼中滿是恐懼地看著正在施法的巫桀,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轉身就要逃跑。
「秋姬,你配不上阿成。嘻嘻,你這個婦人,真是活該!」
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秋姬一凜,她看著祭台上慢慢浮起,還在昏迷的葉子儀,直是牙齒打戰。
「秋姬,你活該受罪,自取其辱!」
「王上……不,我沒有,我沒有,我……」秋姬狠命地搖著頭,她縮作了一團捂住耳朵,不住地叫道。「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呵呵,秋姬,你真是可憐啊,你什麼都沒有了,真可憐啊,呵呵……呵呵呵……」
不管秋姬把耳朵捂得多緊,葉子儀那帶著嘲笑的聲音依舊在她腦中回蕩,她不知所措地抬眼看向那祭台,卻見葉子儀和公子成正浮在半空中糾纏在一處,兩人耀眼的白,直是刺得秋姬雙目巨痛,氣恨之極。
「你們……你們真是無恥!荊嫵,姜成!你們欺人太甚!」秋姬紅著雙眼,直是淚流滿面,看著在公子成懷中媚笑的葉子儀,她咬牙道。「荊嫵,是你和姜成毀了我,現在又當著我的面快活,我不放過你們!絕不放過你們!」
喃喃地叨念著,秋姬慢慢坐直了身子,她盯著那歡笑著的兩人,抖著手擰動了那簪子上的機關,隨著秋姬擰動,立時一根寸許長的鐵針便伸了出來,那鐵針的尖頭在火光下閃動著幽藍的光芒,冷冷的微光,直是讓人看著生寒。
秋姬扶著身後的樹榦站起身來,她兩眼緊盯著浮在空中的那兩人,緊緊地攥著手中帶刺的金簪,一步一步向著祭台走去。
林地外,猛烈的狂風捲起秋姬頭上的包帕,直直吹向了空中,她散亂臟污的長發在風中亂舞著,兩隻血紅的眼睛直是瞪得要裂了開來。
頂著狂風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祭台前,秋姬仰頭望著那空中糾纏的人影,舉起手中的金簪,直向著公子成玉白的手臂刺去!
火光映著那帶著藍光的金簪,風鼓動著秋姬臟污的衣裳,她雙手費力地握著那金簪,直刺入了他手臂深處,看著那溢出的血色,她眼中漸漸有了神光,唇角也緩緩揚起。
「王上,是你逼我的,呵呵,是你,是你逼我的!」
猛地將那金簪一抽,秋姬陰狠地看向一旁還在嘻笑的葉子儀,揚起雙手,直向著她刺去!
看著金簪沒入葉子儀胸口,秋姬大笑著後退了一步,任憑狂風吹著她幾欲倒地,仍舊不肯離去,只是眼中滿是恨意地盯著眼前這兩個痛苦掙扎,讓她恨之入骨的人。
風,越來越強,越來越烈,直是如利刃一般,在她臉上開出一道血口來,秋姬仿似未覺,她依舊盯著那兩個越來越模糊的人影,一臉木然神色。
「轟隆……」
半空中突然一道亮紫色的閃電劃過,隆隆的雷聲緊跟著響起,仿似就在耳邊,直震得人雙耳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