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再結金蘭
靜靜地站在寢室內,葉子儀看著手中的青色衣裳,慢慢貼近心口,閉上了眼睛。
他一直把這件衣裳視作珍寶,回想起來,她留給他的,除了永憶,也便只有這件衣裳和那金墜了。
這些年,他們如此煎熬換來的圓滿,是多麼不易啊,曲曲折折,回想起來,雖然沒有遺憾,卻也叫人唏噓。
想著想著,葉子儀心口一陣發堵,她緩緩地睜開眼來,眼前卻是模糊一片,幾滴清淚轉瞬便落在了那發舊的青衣上。
「哭什麼?」
溫暖的懷抱緊緊地將她包裹在內,那透過後背傳來的溫暖,讓葉子儀心頭的悶堵更甚,她靠在他懷中,啞聲道。「阿成,對不住,我不是個合格的婦人,從沒好好兒地為你做過一件衣衫,真是差勁兒。」
「子儀,你能回來,我已是覺著萬幸了,不必在意這些。」公子成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溫聲道。「今後不要再做衣裳了。」
葉子儀搖了搖頭,哽咽著道。「你等我,等我學會了,一定做件合體的給你穿。」
「子儀。」公子成的大手覆上她執著青衣的小手,依舊溫柔地道。「這一件,你實是沒有天份,不要勞神了。」
葉子儀:「……」
見葉子儀不說話,公子成將她摟緊了些道。「今後你是大齊的王后,這些后宅婦人做的事,留給宮中侍婢去做便好,你若是無事,大可看看軍報消息,不必沉迷在這些瑣碎之事上。」
「可是,我想親手做些衣物給你和兒子們穿啊,要不然,總覺得我這人,為*,為人母,都不夠用心。」葉子儀說罷,轉過身來仰頭望著公子成黑沉的眼睛道。「阿成,你難道不想穿我做的新衣嗎?」
「子儀。」公子成望著她帶著倔強的黑亮眼眸,抬手理了理她耳邊的碎發。「你不必勉強做你不擅長的事,你的好,我知道,阿福和永憶也知道,我們只要你平安喜樂,旁的,都不必你來操心,這些事,你本就不喜,便不要去做了。」
「可是……」葉子儀還要再說,卻給公子成止住了話頭。
「子儀,過幾日回豐城,還要操持拂右與阿美的婚事,接下來還有大婚之事,你哪裡還有空閑做這些?」
「呀,我差點兒忘了,要早點派人去收拾府第,布置打掃,若是不然,眼看要過年了,再行禮便要到明年春天了。」葉子儀懊惱地嘆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淚痕道。「得快點兒才行,阿成,咱們幾時去豐城?」
「明日便起程,到了豐城理一理政事,你只管看著下人操辦婚事便好。」公子成說著話,接過她手中那青色的衣裳,看著它嘆了口氣道。「五年桎梏,終是可以脫困了。」
「什麼桎梏?人家辛辛苦苦做的,給你一說倒成了刑具了。」葉子儀不高興地嘟了嘟唇,看了眼他手中的衣裳,抬眼盯著他道。「怎麼,你不喜歡還穿了五年?」
「唉,子儀,這衣裳實在……太小,我著手改了幾回方才能穿,說實話,你再做下去,針功怕是我比你還要熟練幾分了。」公子成說罷,把那衣裳放回樟木箱里,摟過葉子儀的肩膀道。「走罷,看看要為拂右與阿美添置什麼,先列出清單來,也好著手。」
葉子儀給公子成說得一陣臉紅,垂眸點了點頭,跟著他到了廳堂。
廳堂內,阿美和拂右正在門口說話,見葉子儀與公子成出來,兩人忙忙地分開了一丈多遠,站在門口很有些無措。
看著小臉兒通紅的阿美,葉子儀對著她招了招手道。「阿美,過來。」
「是,主人。」阿美點了點頭,有些扭捏地走到了葉子儀身前,見她一直看著自個兒,阿美低下頭去,略屈了屈身,極小聲地道。「主人,我……」
「阿美啊,明日咱們便要回豐城了,我與王上商議著今日把一應所需都先定下,著人先去豐城準備著,後日便是吉日良辰,你們把婚事辦了就是。」葉子儀笑吟吟地拉過阿美的手,直拉著她一同到了几案旁。
「阿美不懂中原風俗,一應所需,全憑主人做主便是。」阿美又羞又喜,直是不知道該怎麼站著好了。
「要我說呢,你也算是龍江一族裡,大家長的女兒,雖說是叫我主人,在蜀地,地位也不比我這個郡主低了分毫,既然你都要出嫁了,也別再叫我主人了,從今日起,叫我姐姐吧,從今而後,你我便做一對乾親姐妹,好不好?」
阿美有些意外,張大了眼道。「主人,你怎麼知道……」
「阿福去了龍江族幾次,你家族的家長特意與他相見,讓他帶話給我,勸你回去,從前山高水遠,我雖是有你的消息,到底說不上話,如今又聚在了一處,這話,我便可以問你了。」
葉子儀看著阿美,很是認真地道。「阿美,你選擇了拂右,也要讓家族認可他,成了婚,便回去看看吧,你父親年事已高,也想明白了,他不怪你逃出來的事,也不逼你做巫女了,回去看看他吧,便以大齊三品夫人的身份前去,可好?」
「主人……我……」阿美猶豫地後退了一步,咬著唇一臉的掙扎。
上前拉過阿美的手,葉子儀低聲勸道。「躲得一時,躲不得一世,在西蜀時你族中來人便是這個意思,你不是也知道么?既是不用回族中選夫,也該讓你父親看到女兒終身有靠不是?難不成你還要等大巫相問不成?」
「那、那怎麼行?那便是重罪了!」阿美搖了搖頭,眼中現出一絲慌亂。「我、我這便修書給父親,龍江撒尼家的美兒已嫁作人婦了,不能再當選奉神巫女,求大巫他莫要怪罪我族人!」
「信自是要傳的,不過,也不急在這一兩日,這件事你父親確是要同大巫解釋的,不用你來擔憂,阿美,不要那麼在意過往了,只要你肯回去,一切都會好的。」葉子儀輕拍了拍阿美的手,溫柔的笑容直是讓阿美心中一靜。
「好,我都聽主人的,逃出來是我的錯,可若是父親不逼我,我又如何會托族長助我出逃?我不想做巫女,巫女一世奉神,孤苦一生,我不願那樣了卻餘生。」阿美眼中帶著淚意,哽咽著道。「我想同個平凡女子一樣,有夫君疼愛,有兒孫繞膝,那樣才不算白白活過。」
「我知道你的苦處,阿美,同是女子,我們都想有良人相伴,有家有兒,這雖不是最完滿的,遇到對的人,卻是最大的幸福,你能找到拂右,我很高興,阿美,我祝福你,也祝福拂右大哥,希望你們從今而後,唯有喜樂,快活度日,這一世都傾心相待!」
葉子儀說罷,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頭對公子成道。「阿成,為我與阿美備張香案吧。」
「好。」公子成二話不說,直接吩咐廳堂內的婢子下去擺設香案。
葉子儀滿臉歡喜地轉頭對阿美道。「阿美,我們今日便結拜,對了,叫上媚娘,咱們三個,今日便結成異姓姐妹,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嗯!」阿美重重點頭,卻是一時說不出話來,眼含著熱淚看著葉子儀,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你我成了姐妹,後日你便以我妹子的身份出嫁,咱們吶,熱熱鬧鬧地大辦一場!」葉子儀說著話,轉頭吩咐道。「去請媚姑來,著人使小轎抬著她,莫要再傷了她的腳。」
「是。」
屋內的婢子應聲,葉子儀很是開懷地拉著阿美的手,說起婚禮要備下的禮單衣妝來。
過了不多時,外頭媚娘帶著惱意的喝聲響起,葉子儀與阿美站起來向外看去,正看見門口手上纏著布條的阿四扶著媚娘要下小轎。
媚娘推落阿四帶著傷的手臂,滿臉不高興地道。「我不用你管,你這人,傷成這樣,還要扶我?走開!」
「我好了,不妨事的,你的腳不是還不能行動么?若是不養好,怕是要落下病根的。」阿四說著話,又去扶出了轎門的媚娘,卻又是給她一推。
「我懂醫理還是你懂?起開!沒你扶著我走得還穩些!」媚娘言語間雖是不甚客氣,手底下的力道卻終究是極輕的。
「那你扶著我的胳膊。」阿四有些笨拙地伸出手臂,執拗地擋在媚娘身前,似是她不扶著他下轎,他便決不甘休似的。
「你這人!」媚娘雖然著惱,到底沒有對阿四動手,她忍著氣,極不情願地把小手搭在了他裹著布條的胳膊上,跛著腳下了轎。
見媚娘妥協了,阿四憨笑著跟在她身旁,與她一同向著小樓緩步走來。
「你小心些。」看著媚娘步履艱難地挪動著,阿四眉頭直皺,他兩隻傷臂扶著媚娘,很是關切地道。「要不,我背你吧。」
媚娘停下腳步,瞪著身上到處都纏著布條的阿四氣道。「你傷成這樣還要背我?你是嫌傷好得快了是不是?郡主召見於我,又不是見你,你幹嘛非要跟來?就會胡亂出主意添亂!我不用你背!你給我老實回去!這裡有的是人照料於我,我不用你!」
「媚娘……」阿四一臉為難,就是站著不走,直氣得媚娘咬牙。
「你、你,你給我一邊兒去!我自個兒能走!」
拔開了阿四的手臂,媚娘跛著腳,氣呼呼地朝著小樓走來,阿四站在原地撓了撓腦袋,到底還是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