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日記1937年(二)(1)
9月1日,星期三我們在小山谷里又度過了一個寧靜的夜晚,幾個星期以來我第一次睡了一個安穩覺。今天上午我寫了三封信,給北上燕京大學醫學院的第十位學生髮了一份電報。在吳博士的要求下,我制定了一個計劃,將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人員根據專業、學生和教工原籍分為幾塊。王明珍(音譯)仔細了解了學生的來源地。有了這些資料,我們制定新學期的計劃就簡單多了。
下午,在實驗學校我的起居室里,吳貽芳、婁遵宜(音譯)和我討論了使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繼續存在下去的計劃。除非馬上發生奇迹,否則在南京開學是絕對不可能的。沒有一所學校計劃在這裡開學,教育部也不允許。當坐在那裡聽著兩位中國婦女討論未來計劃的時候,我多麼希望世界能夠了解這樣的中國女性啊!她們是多麼勇敢地面對祖國的未來和可能的失敗!遵宜說:「魏特琳小姐,如果我們被打敗的話,那不是因為我們的人民缺乏勇氣,而是我們的隊伍中有漢奸。」日復一日,當讀報紙的時候我認識到,在現代戰爭中,中國的物資裝備是多麼的落後呀!日本已為此準備了數年。中國幾乎沒有重炮,缺少飛機和訓練有素的飛行員。人們只能呼喚調停者,並尋找呼籲對象——人民和社會團體。我常常想到日本的基督徒,並為他們祈禱,他們可能對這裡的真實情況一無所知。
邁納·瑟爾·貝茨(Miner)仍在日本,我猜想他渴望回家。我們沒有收到他的信。
明天,住在我們這裡的20名氣象台的工作人員將動身去漢口。我們多少鬆了口氣,因為校園裡的人越少越好。
9月2日,星期四又是一夜安寧。吳博士和我一起給武漢的華春(音譯)寫了一封信,提出讓我們的部分學生在那裡入學的設想。我們在那裡組成了臨時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委員會,委員會成員包括張肖松、陳品芝和伊娃,韓博士為顧問。我們第一學期的臨時計劃似乎漸漸地產生了。我們計劃,根據學生的原籍,把高年級學生按照專業分開,一些人到武昌,一些人到上海,但教工和設備仍是一個問題。婁小姐今天上午走,她將把該計劃帶到武昌。
上午10時30分。今天上午去鼓樓參加一個教會中學校長和教育長會議。他們認為,今秋在南京開學是沒有希望了。匯文中學匯文女中位於中山路金陵中學對面。的錢先生說,昨天,沒有一名學生來參加入學考試。會後,中華中學的校長程小姐帶我們看了她的防空洞,我惟一的意見是,她將過多的人安置在一起。我知道我們沒有有效的手段能使自己免遭炸彈襲擊,因此,我反對把太多的人安置在一個地方。
當我回家時,注意到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現在我們校園裡僅剩下3名學生。我們都在那個600號宿舍樓吃飯,在那兒我們有兩張桌子。南山的人(現在還有3人)在南山吃早飯,但另外兩頓飯到600號宿舍樓來吃。
下午4時~5時30分。貽芳和我起草了幾封信,給低年級、高年級、新生和二年級學生,以及實驗學校的教師們,告訴他們新學期的計劃草案:即兩名低年級班學生到他們所能找到的學校借讀,但建議兩個高年級班學生到我們為他們選擇的某些中心去就讀,我們將儘力派專業顧問去那裡。我們寫完了這些信,將在明天寄出。
現在是9時30分。今天沒有空襲,兩天安寧,但在潛意識中我們正焦慮地等待著。我們的上空烏雲密布,不知道何時會下雨。我雖然很愛月光,但現在我們不希望夜晚有皎潔的月光。
據報道,上海發生了激烈的戰鬥。
9月3日,星期五又是一夜平靜,謝天謝地。空氣中已能聞到秋天的氣息,緊張的神經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精力也恢復了。早上6時,我醒來時感到十分愜意,我急切地想把那些由我負責的信件定稿。
當我們能夠享受校園的美景和寬敞的住房時,我的心為那些擁擠在火車中、車站裡、小船上,以及棲息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的難民而痛楚。
今天早上,我跟王先生學中文,他向我解釋了「焦土政策」:中國寧願把南京和其他大城市變成焦土,也就是徹底摧毀它們,也不讓它們落入日本人手中。
我的老師全家都到鄉村去了。開始他竭力反對,但最終還是妥協了,因為他家所在地,除了他一家外,已別無他人了。
今天1時10分的廣播說,上海地區正進行著激烈的戰鬥。地處交戰地區的同濟大學已被徹底摧毀,這些建築是1932年「淞滬事件」即1932年「一·二八」事變。后重建的。到今天,已有三整天的寧靜,對此現象,我的解釋是,日本飛機正在別處忙碌著。
凱瑟琳正忙著為伊娃、魯絲、弗洛倫斯和艾麗斯·福爾門·帕爾瑪(AliceFreemenPalmer)收拾秋冬裝。今晚,我們將按沃德夫人的計劃,把兩箱《以斯帖記》寄到漢口。
9月4日,星期六又是一夜寧靜,睡了一個好覺。警報聲和飛機的轟鳴聲正逐漸從我們的記憶中消失。在我的想象中,我們正過著「新生周」和「返校日」,這些活動本來應在9月初進行的。
我們聽說,政府計劃將在西安、成都和長沙開放一些大學,這樣受戰爭影響地區的學生可以到那兒去上學。但我認為無論在何處,集中過多的學生都將是危險的。弗洛倫斯於8月14日在青島發的電報今天才收到。貽芳起先看不懂電報內容,直到我們看了日期后才恍然大悟,大家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