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隔了一會兒,裡面一個小頭目出來宣布:「半小時前,倪則仁已經釋放。」
記者們嘩然。追問:「人在哪裡?」
他不回答,大鋼門關上了,但最後給了一句話:「他太太接走的。」
記者們馬上明白了該到什麼地方去追上斷掉的線索,他們紛紛找車,蜂擁而去。
這些天全是如此,電話響了,莫之因接起來,沒人說話。可能是什麼女人愛上他了,或是什麼女人被他冷落了。這房子雖談不上寒磣,馬馬虎虎過得去,也算得上乾淨清爽。最近這幾年,這房子的氣泄了,牆上油漆剝脫,傢具長霉,看上去窮酸沒落。女傭取了他給的當月工錢,正在給他燙衣服。說實話,他情願在外面玩通宵,也不願回來。從裡屋走到外屋,他轉了圈,這電話到底是誰打來的。
不管是誰打來,今天《狐步上海》首演,這就是比其他事還大的事。他得先告訴譚吶,讓他有個準備。
「譚兄,進行得怎麼樣了?」
可是電話那邊,譚吶回答的語氣相當平淡:「沒有什麼事。」
「知道於堇的丈夫出獄的事嗎?」他問譚吶。
「不知道。」譚吶似乎心不在焉。
「於堇沒告訴你?」莫之因問。
譚吶很納悶:「之因兄,她怎麼會對我說這種私事?我們只是一般的朋友,而且她走掉三四年,更變得生分了。」
「就是,」莫之因冷冷一笑,「有那麼個丈夫在身邊,今天戲如何開演?」
「之因兄,你有話直說。」譚吶不高興了,「這跟戲有什麼關係?」
莫之因不好說下去了,他只說:「我是瞎操心。」
綵排之後,於堇對演戲一絲不苟的敬業精神,使譚吶心裡對於堇很佩服。這個大牌明星完全與外界傳聞不同,心靈堅強,行動乾脆,沒有各種受寵女人的怪癖。
實際上,他剛才得到消息,就在莫之因的電話之前,於堇差一厘米就被子彈射中,要是被射中,真不可設想!但是他不想跟這個莫之因談此刻的心情。這莫之因好像話中有話,但他已經不想聽了。
誰死都行,就於堇不能碰傷一點。每個導演都明白這層考慮,譚吶更是如此。助手在電話那邊忙得不可開交,全是詢問《狐步上海》今天能否照常公演。於堇雖然沒有被子彈射中,但剛與死神擦肩而過,晚上還能上舞台嗎?
偏偏這個時候,莫之因來電話占他的線,譚吶正急得透不過氣,一邊握著電話,一邊把領帶解開,雖然他已於一分鐘前打開了一扇窗子。
這一陣子,於堇的名氣在這整個上海灘,甚至全國直線上升,寧杭一帶的觀眾,從報上看到於堇回上海演出的消息,也趕到上海來,分享這難得的機會。十天內預售票基本售罄。本打算只演十天,戲組負責財務的人來問是不是能加演十天,這樣愛藝劇團就擺脫長期的財務困窘局面。譚吶心裡苦笑:大家能拿到薪水過新年就行了,還能把搖錢樹往家裡搬!
今天這樁槍擊案,倒讓他越來越焦慮。望著牆上的《狐步上海》戲的廣告,譚吶對著含笑的於堇問:到底什麼情況,你能說一聲嗎?
雨並未如期望的結束,這一周里,要麼夜裡下雨,白天就停;要麼就是中午下雨,天黑下來停,到夜裡大約十一點左右下第二道雨。中午室外最高氣溫在十度左右,夜裡在五六度。
那些觀眾也真是可愛,能熬得住涼看戲!譚吶一看助手電筒話擱上了,就對他說:「你趕快去國際飯店,看看於堇情況如何,這裡我找人對付。」
只剩下他一個人時,譚吶把電話拿起來,開始撥一個腦子裡記得爛熟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