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起
慕容瑾入宮的時候,褪去了穿了三個月的北海蛟龍甲,而是換了一身簡單的月牙白素衣。
皇帝賞賜了他不少好東西,甚至還說賜他一座宅院,可是被他以報恩的理由推脫了。
報恩?
報陳家恩。
皇帝按功行賞,足足進行了一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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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回到陳府,第一時間便被陳伯忠叫了去。陳夫人,當今丞相之女謝氏也在。
「老爺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慕容瑾見陳伯忠蹙著眉,面上是少有的嚴肅。
陳伯忠點了點頭,「你張叔叔那邊生意出問題了。」
陳伯忠嘴中的張叔叔,是他的一個生意好友張東偉,兩人關係一直不錯。
「怎麼會?」慕容瑾蹙著眉,看看陳伯忠,又看看謝氏,兩人皆是一臉不安,「張叔叔絲綢生意做得好好的,不應該會出事兒啊……」
慕容瑾與張東偉接觸的次數不少,他甚至可以肯定,張叔叔為人老實,做生意也一定規矩。
陳伯忠嘆了口氣,面容憂愁,「你張叔叔前段時間大量生產絲綢品,而就在今日上午,他傳信來,說是自己的絲綢被冤枉造假,許多商人趁此機會打壓他,那裡的買家也天天堵截張家人……」
慕容瑾大腦飛快轉動,思索著。
謝氏起身,走到慕容瑾身前,蹙著眉,「瑾兒啊,不如你去連川幫幫你張叔叔吧。」
慕容瑾嗯來一聲,「我去準備一下,一會兒就走。」剛轉身,他卻又轉了過來,「符隰和知梔知道嗎?」
張東偉從前常來京城,也常給三人帶來連川特產,因此慕容瑾問謝芳華和陳知梔知道此事與否,也是正常的。
謝氏搖了搖頭。
陳伯忠也起身,走了兩步,「芳華那邊你無需擔心,知梔我也會找機會與她說說。瑾兒放心去即可。」
慕容瑾猶豫一下,還是點頭應是,接著大步離去。
謝氏看著慕容瑾匆匆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轉身看向陳伯忠,「老爺啊,你和芳華究竟想做什麼?一個傳書給你讓你插手連川事,一個支走瑾兒……」
一句話,讓謝芳華那封信的內容明了了。可是,謝氏不明白,為何要害張東偉,為何要支走慕容瑾。
陳伯忠長嘆,久久沒有說話。
看著妻子不解擔憂的目光,陳伯忠才拍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夫人放心,不會有事的。」
謝氏垂眸。
她願意相信陳伯忠,這個為了她,不顧別人的目光而讓大女兒芳華跟她姓謝的丈夫。可是她就是擔心,擔心自己這個美好的家庭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破壞。
之後的好幾天,陳知梔都沒有看見慕容瑾,她問爹,爹就回答她說慕容瑾出去辦事情,叫她別擔心。
在家待著煩悶了,謝氏就打算讓陳知梔跟著她去周迦寺拜拜佛燒燒香,可陳知梔沒那耐心啊,若是不小心把寺廟燒了,爹還要罵她像個男孩子張牙舞爪、不成規矩。
謝氏就索性放陳知梔去自個兒玩玩,然後自己再一次帶著人馬,朝周迦寺而去。
出門在外,少不了的是淺色俠裝,遮臉斗笠和腰間寶劍。
另外,還有銀子。
陳知梔這次沒去茶館酒肆,而是隻身去了連川,她想,張東偉叔叔許久沒來京城找她玩了,還不如她去連川,給叔叔一個驚喜,順道吃一吃連川的特產。
陳知梔動作很快,快馬加鞭,不出兩天,便到了連川。
連川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熱鬧,她先找了家茶樓,剛放下劍,便有小二朝她熱情走來,「姑娘有什麼需要的嗎?」
「一壇好酒,一盤牛肉。」陳知梔說得豪氣,像極了江湖中人。
小二將帕子搭在肩上,笑道:「好嘞!」
陳知梔取下斗笠放在桌上,環顧四周,腦子裡卻想著待會兒怎麼給張叔叔一個驚喜。
「你們聽說了嗎?」陳知梔耳朵特靈,一下子就聽見有人在議論她的熟人,「我們連川的大商人張東偉那販賣假絲綢的案子,被一個帶面具的白衣少年插手……」
張東偉?白衣少年?
陳知梔眯著眼睛,托著下巴,思索。
她細細聽著那些人的議論。
小二送來食物后,她道了句謝謝,然後拉住小二的袖子,問他:「小二哥,你們連川大商人張東偉的事情,是個什麼事兒啊?」
小二一聽有人問這個問題,立馬來了興緻,手舞足蹈地說著:「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您啊,有所不知。我們連川雖不及京城,但也算一塊富庶之地,就在前段時間,那張老爺大量出購絲綢,不少老爺夫人買了他的絲綢,可誰曾料想,那絲綢居然都是假的。」
陳知梔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思索著又問:「不對呀。按理來說,那些老爺夫人不傻,應該是可以確定所買之物究竟是不是真的絲綢,既然他們買了,那一定不是假貨。可為何又會說那些絲綢是假的呢?」
小二取下搭在肩上的帕子,給自己擦了擦汗,「姑娘說得沒錯。幾日前來了一名戴面具的白衣少年,那少年也是憑藉此漏洞,讓張老爺的案子有了轉機。」
陳知梔恍然大悟,嘴角一勾,便已經確定那白衣少年的身份,她遞給小二碎銀,再次道了聲謝。
小二領著碎銀歡快離去,「姑娘有事兒記得吩咐我。」
本來還想去張府,可了解這事兒后,陳知梔便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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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現在是五月初。夜風起,花香溢。
陳知梔帶著斗笠,來到了張府的後院圍牆。
她曾經跟著爹來過兩次張府,雖說當時年幼,但是對於記路,陳知梔還是很擅長的。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並不知道慕容瑾在哪個房間!
正當陳知梔氣憤之時,她聽見了遠處正在來人,隨即環顧四周,躲在了附近的假山之後。是兩個掌燈女和兩個送宵夜的小廝。
他們正在談論人們嘴中的白衣少年,是怎麼怎麼幫助了老爺的事兒。
「跟著他們就行了。」陳知梔嘴角微微上揚,狡黠地轉了轉眼珠,心中默念道。
來到東院,待到小廝婢女進去、離開之後,陳知梔跳到門口,看了一眼遠去的四人,一手握著劍,另一隻手輕輕推開門,進去后,反手關門的瞬間,也拔劍刺向坐在案幾前看書的白衣少年慕容瑾。
慕容瑾沒有半點兒反應。
陳知梔一點點靠近他,在吃驚對方不還手的剎那間,對方竟倏地騰身躍起,不僅躲過了陳知梔的這一劍,還繞到了她的身後,在陳知梔再次驚訝的同時,一擊將她打倒在地。
「知梔,」即使對方戴著斗笠,但慕容瑾還是認出了她,「素日里都是我偷襲你,你能接我三招。可是你偷襲我,效果,不佳呀……」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戴在臉上的面具緩緩取下。
熟悉的臉。
果然是慕容瑾。
陳知梔爬起來,掀開斗笠,歸劍入鞘,「瑾哥,我刺向你的時候,你幹嘛不躲?害得我分了心。」陳知梔有些小鬱悶。
慕容瑾笑了,「知梔啊,當你的敵人有足夠強大的能力時,他們是可以在你分心的瞬間將你斃命的。」
「我認栽,」陳知梔耷拉著腦袋,「不過也算學到一課,不虧不虧。」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慕容瑾繞過陳知梔,重新回到座位,將面具放在桌上,當對方轉過身來看自己時,他問道:「知梔為何在這裡?」
「你還問我,我還想問你呢!」說到這裡,陳知梔激動了,「瑾哥你來連川見張叔叔都不帶我,太不夠義氣了。哦,對了,張叔叔那個是什麼情況啊?」
慕容瑾低下頭,答非所問,「這事兒別管,你速速回去。符隰在宮裡出事了。」
「姐姐出事?」陳知梔狐疑地看著低著頭的慕容瑾,「你怎麼知道的?瑾哥,別轉移話題……」
慕容瑾重新帶好面具,站起身來,「我在京城自然有我的眼線。總之,你先回去,張叔叔的事情我會處理好。」
陳知梔撇撇嘴,「我今天才來連川呢……瑾哥你就擔心姐姐,都不讓我玩兒的……」
慕容瑾嘆了口氣,伸手將陳知梔的斗笠取下,見她一臉委屈,心也軟了,「行了行了,今夜暫住張府吧。等我辦完事情,我們一起回去。」
陳知梔聞言,一個勁兒點頭,回過神來時,又想起什麼事兒,「瑾哥,你說我姐姐出事……真的假的?」
慕容瑾將斗笠放在桌上,「真的。」
他說,符隰因為不久前惹了喻貴妃,貴妃的養女平樂公主便仗著自己會些武功對符隰動手,符隰自然受了傷。
而清芝一時沒忍住,將公主也打傷,為了保護清芝,符隰便與喻貴妃矛盾更深,最後,清芝沒了事兒,皇帝卻將符隰軟禁在了錦華殿。
陳知梔聽完,一臉氣憤,甚至不顧女兒家顏面罵了幾句,「平樂公主這個狗東西,平日里欺壓常人就算了,居然還敢對我姐姐動手,活膩了吧,等老娘回家,不給她點顏色看看我跟她姓……」
慕容瑾一聽,沒好氣地看著她,「還好你不回去,否則這事兒鬧大了,符隰又得頭疼了。」
陳知梔不服。
滿臉都是不服的神情。
「行了,回去之後,偷偷給公主使點絆子即可,」慕容瑾扶額,生怕陳知梔不明分寸給符隰添麻煩,「不過你也不必擔心,烯然給我傳信說,符隰目前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