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於是等第一日的所有課程完結之後,她沒有回自己的怡和院,而是跑到了老太太住的世安堂去。
李惟元既然說過往後會保護她,那她就信了。想想後面還有男主,男配一號,男配三號,以及男配N號都是痴戀女主的,無論哪一個為難她都夠她喝一壺的。而她和女主同父異母姐妹的身份原就尷尬,後面少不得的又要為各自的娘奮鬥一把,彼此之間免不了就會有一些小嫌隙。若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女主,她跑男主或是男配一號他們的面前去哭訴一場,那自己也夠嗆啊,所以她勢必得給自己提前找個靠山。
這個未來權傾朝野的元相就可以做自己最堅實的靠山。至於說他後來的結局,李令婉迷之微笑,有她這個熟知後面一切劇情的金手指在,拉下原男主和男配一號,讓李惟元上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得讓李惟元好好的讀書。讀書了才能科舉,科舉了才能進入仕途。
世安堂是三進五間屋子的構造,等李令婉走過了第一進,來到第二進老太太起居的院落時,一眼就看到有人正直挺挺的跪在院子當中的青石板路面上。
他穿了一件佛頭青的緞子夾棉襖,背後看身影清瘦。
李令婉上前一看,就見這人正是李修松。
雖說現下早就已經立春了,都快要到驚蟄節氣了,但倒春寒么,還是冷的很。李修松跪在風地里,朔風凜凜,一雙手都凍的通紅。
李令婉就在他面前蹲下來,叫了一聲:「大伯。」又問他:「大伯,你跪在這裡做什麼?地上冷,你起來啊。」
李修松白淨面皮,頜下微須,很斯文的長相。不過日子過的不如意,所以平日里總是愁眉苦臉的,時間長了,眼角唇角瞧著就有點往下,更加的一個苦相了。
聽到李令婉在叫他起來,他並沒有起來,但也沒有回答他為什麼跪在這裡。他只是溫和的同她笑了笑:「不妨事,大伯不冷。你是來找你祖母的?你祖母在屋子裡呢,外面風大,你快進去吧。」
李令婉沉默了一會,起身站了起來。同時她心裡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她自然是曉得李修松跪在這裡做什麼。必然是求著老太太讓李惟元也去讀書的。
說起來這李修松和杜氏原是一對恩愛夫妻,但無奈當年杜氏家裡出了那樣的事,李老太爺和老太太要強行送杜氏到尼姑庵里,李修松又是個愚孝,性子懦弱的人,縱然心中再不舍,可到底也不敢反抗自己的父母,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杜氏被送到了尼姑庵里去。後來的一系列事,包括幽禁杜氏,娶了徐氏,也都是由著父母給自己做主,他再沒有反抗過。
李令婉不曉得該如何評價李修松。
無疑他是一個好人。就算後來他曉得李惟元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也沒有對他怎麼樣,反倒是痛哭自己對不起杜氏。若是當初他堅持要護著杜氏,不讓父母送了杜氏去尼姑庵,那杜氏也不會遭受那樣的侮辱,李府也不會最後被李惟元給滅門了。
但是那時候他再後悔又有什麼樣?一切都遲了。他不過是一個愚孝的,懦弱的爛好人罷了。
李令婉嘆完氣,起身繼續往前面走。
小扇給她打起了門口吊著的夾棉門帘,李令婉低頭走了進來。
楊氏不在明間,在東梢間的套間暖閣里。
她上了年紀的人,怕冷。而且今兒還沒日頭,風也大,瞧著就越發的冷了。
李令婉直走進了裡面的暖閣里去,就見楊氏正闔著雙眼,側躺在臨窗的木榻上抽旱煙。
楊氏一到起風下雨的日子就會覺得骨頭裡都潮濕濕的,按著她的話來說就是:「我這一把老骨頭不經用啰,身子就跟在水裡泡過的一樣,沉重的很,沒事就得抽幾口煙來熏熏干。」
無疑楊氏的日子過的還是很精緻的。
紫竹絞絲雕花的煙桿兒,瑪瑙煙嘴兒,熟銅煙鍋子裡面裝的是金絲煙草,雙紅正站在她身旁,伸手拿了燃起來的紙眉子,傾身彎腰去點煙鍋子裡面的煙草。
見著李令婉掀帘子進來了,雙紅就要放下手裡的紙眉子對她行禮。
李令婉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行禮。然後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接過了雙紅手裡的紙眉子。
雙紅就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吩咐小丫鬟給三姑娘上茶。
楊氏這邊還在一臉愜意的抽著煙,不時的就噴一口灰白色的煙霧出來。
被迫吸二手煙的李令婉:……
但是她還是得忍著啊。
好在楊氏抽了一會煙之後,睜開眼睛要茶的時候就看到了李令婉。
「婉姐兒來了?」她手扶著木榻就想起身坐起來。李令婉忙放下手裡的紙眉子,趕著上前去扶她。隨後又在她的腰後面墊了一隻大迎枕,讓她靠坐的更舒服一些。
楊氏就點頭,用讚賞的目光看她:「我的婉姐兒可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她喜歡懂事的孩子,所以近來她便越發的喜愛李令婉了。
李令婉就笑,很嬌憨明媚的模樣:「都是祖母您調、教有方啊。」
楊氏就伸手去刮她的鼻子:「你這一張小油嘴倒是會說話。」
李令婉笑了一笑,然後親自端了炕桌上放著的蓋碗給楊氏,讓她喝茶。等楊氏喝了兩口茶,她又接過了蓋碗來放到了炕桌上去。
楊氏看著她做這些事的時候面上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就笑道:「你怎麼忽然對我這樣的殷勤起來了?都說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罷,你這是有什麼事要求祖母呢?」
原本李令婉放好了蓋碗之後就湊過來,正小手握了拳頭在給楊氏捶腿呢,猛然的聽到她這樣一說,她捶腿的動作就頓了一下。不過片刻之後她就笑的很天真無邪的看著楊氏:「做孫女的服侍祖母不是最應該的,能說是什麼獻殷勤呢?」
楊氏自然是不信的,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李令婉心裡就想著,這個楊氏倒是個精明的,只怕不說個理由出來輕易是糊弄不過她去的。於是她腦中急轉,隨後就苦了一張小臉說著:「祖母,其實,其實我還真的有事想求您。」
「說吧,」楊氏輕描淡寫的,「我就曉得你心裡必然是在打著什麼鬼主意,不然怎麼會好好兒的跑到我這裡來,又給我點煙,又給我奉茶捶腿的呢。」
李令婉心裡就咬牙。一個個的都是人精啊,她覺得她的智商在這些人面前未必夠用。
於是她就撲過來,右手拽了楊氏的袖子,一雙清澈的杏眼中水光閃啊閃的:「祖母,我不想去學堂。我看著先生教案上放著的那根藤條心裡就害怕啊。我怕痛。」
楊氏聽了就止不住的笑:「但凡只要你好好兒的聽先生的話,不惹事,先生又怎麼會打你?」
隨後她又沉了臉下來:「不去學堂這必然是不成的。你是我李家的子孫,怎能大字不識一個?又怎能女紅,禮儀這些都不會?說了出去要被人笑話的。往後不上學這樣的話不可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