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精(二十三)
母親在手術室門外焦躁地走動,渾身顫抖著焦躁地走動。笛子遠遠地站著,不敢上前,這都是她的錯。如果父親可以活著,那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笛子向上天祈禱,只要父親可以活著,他離開她和母親,和別的女人結婚,或是別的什麼,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
搶救室的門打開了,母親神經質地撲過去。
父親被推了出來,滴著點滴和血漿,頭上纏著繃帶,一條腿上著石膏,看來,生命無恙。母親的眼淚這才軟軟地落了下來。
笛子沒有能夠讓母親和父親一起回家。
李麗來了,並且當母親和笛子不存在一樣,一來就撲到了父親的病床前,那樣急切地抱著父親的頭,流著淚感嘆著呢喃著親吻父親被荊棘割傷了的臉。
笛子削蘋果的手突然沒有一點力氣,削了一半的蘋果落了下去,滾到了床底下……父親和這個女人,是怎樣的親密……
母親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退了出去,拉著笛子退了出去。笛子的書包還在病房裡,可是笛子不想再進去了。
笛子跟在陰鬱的母親身後一直走,不確定自己要去的方向。
許久,母親突然回頭問:「餓嗎?」
笛子搖頭,她並不想讓母親感到負擔。
母親帶笛子去了一家小飯店,要了兩個菜兩碗飯,看著笛子吃,自己一動也不動。
笛子並沒有食慾,扒拉了兩口,說:「飽了。」
母親還是這樣看著笛子,不說話,也沒有表情,只是憔悴得厲害,彷彿突然間老了十歲,有些凌亂的短髮在額前、臉旁耷拉著,絕望而悲傷。
母親突然說:「我們回家。」
笛子重重地點頭,像個擁戴領袖的小兵一樣站了起來,隨時聽從調遣。
笛子不好意思再做更親密的舉動,從來母親都是嚴肅的、有距離的,而她們之間的愛也是無言的,沒有語言,但那種因愛而生的心疼和憐惜的氣息,在兩個人之間游移著,揮散不去。
此時此刻,笛子明白,自己對母親來說是重要的,母親對自己來說,更加是重要的,她們兩人,從今以後便要相依為命了。